“给我干哪来了,天主在上,这还是阿非利加吗?”
堡垒下隆隆的炮响和时不时飞上幕墙的铅弹让上尉一度以为他还在意大利服役。前来攻打阿尔及尔堡垒的穆斯林武装显然是有备而来,在此前他从未见过摩尔人使用过火器作战。
在巴巴里海盗的枪炮掩护之下,自阿尔及尔城区涌来的人浪正向岸边的礁石快速拍来,上尉只能命令连队的士兵操作火绳枪和火炮努力射击杀伤抬着梯子向前涌的摩尔士兵。
在数量优势面前,西班牙人的火力严重不足。不多时,阿尔及尔士兵和海盗就将堡垒与大陆相连的防波堤堵得水泄不通,顺着靠在受损墙面上的长梯前赴后继地向上攀爬。临水的另外几面也不是安全无虞,巴巴里海盗的战船逐渐靠近,并持续发炮射击威慑守军,甲板上的海寇稍后向海墙发动进攻以策应正面的阿尔及尔人。
“‘银臂’阁下名不虚传,请您来是我此生最正确的决定。”与奥鲁奇一同观战的阿尔及尔埃米尔萨利姆·图米将望远镜交还给他,红胡子海寇娴熟地用完好的右手接过并单手举着观看穆斯林人潮缓缓上升将西班牙要塞淹没。他的左臂在此前因枪伤截肢,接上银色的金属假肢,自此就多了个“银臂”的诨号。
红胡子兄弟不仅让基督教海岸的军民闻风丧胆,并且赫兹尔率船队前去埃及助战一事不是秘密,无论是基督徒还是穆斯林都知道天方世界的新霸主正是他们的幕后金主。
因萨法维援助而如虎添翼的他们如今已是马格里布地区最优质的佣兵,从梅利利亚到的黎波里,北非各处的西班牙驻军都因巴巴里海盗的轮番袭击向本土请求增援。
红胡子兄弟此次就是受邀请前来帮助萨利姆·图米驱逐西班牙驻军的。如今西班牙政局混乱,阿拉贡国王兼卡斯蒂利亚摄政斐迪南于年初病逝,两国的名义统治者都是其女胡安娜,但她因精神问题无法施行权力。两个王国各有各的摄政者——托莱多大主教兼枢机西斯内罗斯摄政卡斯蒂利亚,阿拉贡由其异母兄萨拉戈萨及瓦伦西亚大主教阿隆索和继母热尔曼娜管理。
曾因西斯内罗斯推动北非十字军而被迫向斐迪南称臣纳贡、允许西班牙筑堡驻军的阿尔及尔埃米尔萨利姆·图米看到断绝关系的机会,一直在等待时机以接管某个主要港口的红胡子兄弟则积极应邀,还从盟友卡拜尔人的苏丹处拉来规模不小的援军。
仅有一个连队的西班牙驻军难以抵抗如此迅猛且突然的攻势,压倒性的数量优势瓦解了上尉的抵抗,失去组织的西班牙士兵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
见堡垒顶部的西班牙王旗在穆斯林的欢呼中坠落,奥鲁奇知道战斗已经结束:“阿尔及尔无需继续向法兰克人支付贡金了。”
不一会,被迫投降的上尉和缴获的旗帜被海寇押到二人面前,奥鲁奇转头看向图米,埃米尔先问道:“你就是这些法兰克人的首领吗?”
与上尉一同被押来的还有其他被俘的西班牙士兵,原先驻守堡垒的这个连队约有两百多号人,现在同上尉一起被俘的仅有四分之一左右,各个带伤。
“我就是下令投降的驻军指挥官、连队的上尉加西亚。”上尉努力与图米对视,此前他并未面见过埃米尔,只是相较于面色凶恶的奥鲁奇来说更能接受罢了。
介于西班牙军官的级别太低,奥鲁奇不指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很有价值的情报。在他看来,基督徒俘虏最大的用处就是作为奴隶在甄别之后被收编入部队,他们至少都是已经服役数年的老兵,有些俘虏掌握的不仅仅有杀人的技能。
漂泊在海上的军阀在这方面与陆上的统治者无异,红胡子兄弟的亲兵卫队中同样留用不少变节者奴隶,正所谓“一个忠诚的奴隶胜过一百个儿子”。
在萨利姆·图米思考完毕前,他立马开口插话:“尊敬的埃米尔,鄙人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向您的人民展示胜利,并且战前我们两方可是约定好所有战利品都归我方处置。”
“啧。”图米差点笑出声,他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见识到这位海寇头子不为人知的吝啬一面,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说出战利品被侵吞的担忧,格局也就这样了。
这样想着,他没有因突如其来的尴尬而恼怒,反而放下戒心、十分豁达地回复道:“以真主为证,我绝不食言,我只想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该是你的就属于你。”
言毕,奥鲁奇和一众海寇就看着埃米尔带着亲卫返回宫殿。等无关人员全部离开,他才命令部下:“你们来一起和我押着这些俘虏游街向阿尔及尔的市民宣扬胜利,要着重地强调攻陷城堡的功劳属于我军,明白?”
“明白,荣耀属于您。”被委任的小头目频频点头,向老大保证一定能完成任务。
就在“银臂”奥鲁奇在街面上耀武扬威的同时,赫兹尔正在堡垒内默默做着善后工作。他先是将闲杂人等全部赶出被占领的西班牙堡垒,巴巴里海盗为保护战利品不惜向不久前的友军诉诸武力,被发现偷拿堡中物品的摩尔人被一顿毒打,仓库更是直接被海寇们第一时间把守住大门口。
借着清点、转运战利品和部队休整的名义,赫兹尔在萨利姆·图米的眼皮底下建立起一个政变指挥部。红胡子兄弟载来的士兵和军需都顺利送上岸,就等命令一下,四散前去袭击城内各要害处。
为了成为阿尔及尔的统治者,他们赌上了手中所有的筹码,就连杰尔巴岛的守备兵力都被尽可能地抽取,又四处借兵,最后足足有近万人乘船涌入这座海港城市。
火药和引线已经布下,将软弱无能的埃米尔送上天只需要一点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