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房间在大船的第二层楼,通风不错。虽是掩人耳目的货船,但秦丞相从不亏待自己和夫人,暗中改造了这艘船,使其变得更舒适安逸。秦夫人并未关门,舷窗半开,隔着很远的距离便能闻到醇厚的线香香气,不知点了多久,恍惚间秦明远仿佛到了寺庙。秦夫人念着佛经经文,声音缥缈悠远,江南不少听过秦夫人诵读经文的佛教徒都说,秦夫人的诵读声听久了能净化心灵,可见秦夫人心思之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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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远则是想,许久未进食物的秦夫人声音听起来更加缥缈不定了,纯纯是饿坏了,饿得人都快恍惚了。
秦明远站在门口耐心等着秦夫人诵读完这一段经文,待到秦夫人停下,秦明远淡淡开口,声音关切:“今日还是恶心难受?”
秦夫人背着身子,没有回头看秦明远,只是低着头翻着佛经,似是不想回答秦明远的话。
秦明远并不意外,也不在意秦夫人的冷淡,只站着开口,语气波澜不惊:“不用膳也无妨,只是夫人,你说这些事情黑骑卫会不会完完整整地反馈给太后?”
秦夫人终于有了情绪波动,不等秦明远再说下去,秦夫人抢着开了口:“今日还是难受,比前些日子刚刚上船时还要难受,今日实在没胃口,用膳不得,不如多念几段经文,也算不曾虚度光阴。 ”
秦夫人并不是因为什么理由不用膳,只是一个很朴素的原因——生于江南水乡的女子其实不适应海上航行,晕船得很严重,精神不济同时食不下咽,整日想吐。
秦明远扶额,声音无奈:“我先前便劝过夫人,纵然急着入京,也不必走水路,夫人自己的身子哪里受得住,如今这般吃不下东西,待到一同出发的黑骑卫入了京,又怎有精力觐见太后?若是未能觐见太后,夫人这个模样便会上达太后,太后又会有什么……”
秦夫人轻笑一声,打断了秦明远的话:“秦大人,你知道的,自秦府一别,太后便不再将我视做母亲,纵然我滴米未进,又与太后何干,她又会有什么反应吗?不,不会的,她不会有任何反应。”
秦太后虽将秦明远“驱出”京城官场,但秦丞相自请离京后,秦太后还是封了一个很大的官职以示安慰——东省巡抚,称秦明远为秦大人其实是合理的。江南地区自有总督,秦太后执政两年后寻了个由头往这个实权极大的官位上放上了自己的人,而秦明远真的就只是挂了一个东省巡抚的名号,虽是从二品的官员,但太后并未给分毫实权。东省是实打实的江南大省,其地位不可谓不重要,故另有一位京中的兵部侍郎掌管其权。其他地区的巡抚自然是有实权的,唯独秦明远这个东省巡抚没有丝毫实权。
至于为什么给了这么大一个官职……还得追溯到秦大将军。
秦明远察觉到秦夫人话中的尖锐,话头一顿,在官场上无往不利的秦大人罕见地感受到理屈。此事确实是秦明远的问题,若非他当年一意孤行,要毁掉秦太后的小院,秦夫人也不至于砍掉那棵树同秦太后决裂。……虽说秦明远现在也不后悔就是了,但这终究还是一笔烂账。
秦夫人的晕船并非是持续的,只是后遗症比较严重。秦明远备下的货船从外观上来看平平无奇,但内里却是别有洞天,货船的第二层楼在甲板之上,装饰得素雅,很是符合秦夫人的心意。选用了减少颠簸的木料,平稳得很,人若是坐在二楼的屋子内里,基本上感受不到海上航行的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