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程,偏要让庆王走地不舒坦。
庆王呆呆地看着帐篷顶,如遭雷击,多年的执念如同附骨之疽......一直盘踞在心头的那些执念,这一瞬,彻底倒塌。
他顺着皇帝这句话,又掀开那久远的回忆。
在东宫,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的时候,将他抱在腿上,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着大字。
他说,大魏的江山,是他们家的。
他说,若是以后他没有嫡子,江山社稷,齐姓皇室,还有兄弟们,都要交托到他手上。
他说,他是他最勇猛的儿子。
他说,世家林立,在军中,他只能信他。
可是后来,他说他狼子野心。
因为一点疑心,将重伤的他丢在宫殿中任他自生自灭,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他始终等不来,那个自己曾经叫过爹爹的人,派过来的援兵。
就连他的儿子,也得不到自己祖父的慈爱。
先帝彻底忘了替自己南征北战,守卫江山,在明宗皇帝面前争宠,替他挡过箭,浑身伤疤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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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凭什么啊,章怀太子除了有一个嫡子的身份,哪一点配得上储君之位?
但这口气,庆王得忍,因为先帝那个承诺的前提条件,是他没有嫡子。
直到他忍到章怀太子薨逝,他想,辽王为先帝所痛恨,其他几个,年纪都小他许多,这回,总该轮到他了吧。
所以哪怕后来,梁王登上皇位,庆王审时度势,面上臣服,但在他的心底,还是坚信,先帝绝不会越过他,将皇位传给老六。
他说过的啊,他若没有嫡子,会将江山交到他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庆王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
他这一生啊,都陷在这个执念中,现在皇帝告诉他,他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他是先帝的棋子,出生时,帮他在明宗皇帝那里争宠。长大后,替他南征北战,保他在帝都醉生梦死。
到头来,等他满身伤疤,年纪大了,几个弟弟渐渐长成的时候,又要将他一脚踹开。
甚至最最后,他宁愿将皇位给一个出身低微,冷落多年,和他丝毫不亲近的老六,都不愿意给他!
在看到这道圣旨之前,即便全天下人都觉得庆王是乱臣贼子,但是他自己都没这么想过。
他以为他是来拿回属于自己,但被梁王霸占了十多年的江山;庆王以为没了章怀太子,先帝总会记得当年的承诺,即便不记得,也还有无嫡立长的规矩......
他是长子啊,他和章怀太子不一样,他有军功,他为大魏立下过汗马功劳啊。
可在他爹眼中,他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战功,比不上章怀太子那个憨货的仁孝,比不上辽王的颖悟绝伦,甚至比不上梁王这个比他小了近二十岁的弟弟......
但凡先帝念及他一点,都不会让他跪完章怀太子,再去跪生母是宫女,排行还靠后的老六。
诚然,若是论天赋,庆王比不上辽王和梁王。但若是论军功,庆王不比辽王还有梁王任何一个人少。
那是他作为长子,多出来的十多年,量的积累。
可也正是因为天赋不足,一点点摸索,一点点累积,最后聚沙成塔,中间的过程才最为艰难,吃的苦最多,吃苦的时间也最长。
所以,拿庆王和其余皇子,在同一水平线上相提并论本身就不公平。
要怎么比呢?
小皇子们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外征战,九死一生。
梁王成年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然布满了致命伤痕。
所以,他要和那些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长成的弟弟,如何比?
先帝那么多儿子,总会有年轻正盛的。
可就因为年岁,因为天赋,曾经他的付出,就不作数了吗?
忽地,庆王笑着笑着,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锦被。
刘大总管又将遗诏重新收起,他离庆王最近,看地也最清楚。
在他家陛下刚进来时,哪怕身为败军之将,庆王也是从容的,维持着亲王的体面。
不用猜就知道,他觉得皇位本来就属于他,他是主,其他人才是窃贼。
即便造反,也是师出有名,即便败了,面对陛下,他也没有丝毫愧色。
庆王靠一口气撑着,然而就在刚刚,那口气散了。
庆王知道,此刻,他才是真地输了......输地一败涂地。
往后十年,百年,他的那些功绩会被慢慢磨灭,再提到他这个先帝长子,就只剩下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