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女子以极致美丽的姿态,从那梳妆镜中走出来。
她穿的宫装已不是时兴的款式,但绝不显得老旧,反而叫人耳目一新。她是美的代表,美的印象,美的解释。
此世本来并没有天阶,她要走的时候,阶梯就自己出现了。
一级一级,等列悬立。像是神话中的天阶,通往古老的天门。
她步履从容,拾级而上。
从摇颤凤翅的发簪,到曳地如绽花的裙角,无一处不美好。
她平静地看着覆海,覆海也认真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
月亮上的身影伫立不动。
外披龙鳞为甲,头顶龙角为盔。
初具伟大气息的龙盔之下,覆海的眼眸依然深邃。
“你有些憔悴。”他这样说。这是他对姞燕如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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姞燕如走在天阶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姜望。
被这位前辈带得跃出己酉界域、靠近明月的姜望,此时已经恢复了自我,正提剑在手。虽然上空是超脱之路的交汇,下方是人族海族衍道强者的碰撞,他卡在中间,像羽未能展、随风瑟瑟的雏鸟。却精准领会了这个眼神里的询问,很坚决地回答道:“一点都不憔悴,很美!绝美!完美!”
姞燕如噗嗤一声,被他的三连坚决逗笑了。这笑容在看见覆海的时候就敛去,而变得高傲、高贵、高不可攀:“你对轩辕朔以死得先,我更死在你之前。覆海!我占先时,你能弈否?!”
覆海摇了摇头:“从来不能。”
对于他现在的诚实,姞燕如只道:“你现在这具人身,在创造的过程里,有我的参与。此刻流淌着的,更全部是我的血液……”
她的语气里,甚至是有些天真的好奇:“你怎么敢用此身合道?”
覆海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所以这面镜子……是照妖镜?”
“它现在叫红妆。”姞燕如轻缓地说道:“杀镜中人,镜外龙。”
覆海已经想明白了一切,似乎也看到了结局,只叹道:“是我对不起你。”
“说这些没用的屁话干什么呀!”姞燕如笑骂一声,美得不可方物,而后笑容一收:“让我来对不起你。”
红妆镜跳将起来,悬在姞燕如身后,好似旭日初升,随着她一路踏天登月。
执槊血战的岳节,一时却步抬眼,一时神情怔然,仿佛看到了那个轰然倒塌在阳光里的古老帝国。
一道混沌未分的气息,仿佛从远古时代降临。
难以描述的恐怖力量,几乎贯透了时空,随着姞燕如拾级而上的步伐、随着红妆镜的镜光而降临!
为何姞燕如在镜中世界要静止时空?
什么青春永驻,当然只是捉弄姜望的玩笑话。
只因为向覆海复仇的力量,她舍不得流失半分!
残魂难复,独镜难全。要将照妖镜修成照龙镜,更是需要等闲衍道难以想象的力量和心血!
她在镜中世界半睡半醒,错过了太多事情。
比如悄无声息地施以影响、引导红妆镜靠近天府老人的镜花,却又在沉睡中,未料得胡少孟把接近变成了玩弄。
比如引导红妆镜去往齐国,靠近天府秘境,再次醒来,胡少孟却死在姜望手中。
比如大旸帝国的覆灭,末代旸帝的疯狂……
她错过了很多,唯独没有错过的,就是像搬运过冬粮食一样,对力量的贮存。就是对红妆镜日复一日的修炼!
她姞燕如是何人?
乃远古时代人皇八贤臣之姞厌倏的后代,生于荣耀之家,血统高贵。
她的嫡亲兄长,是一手开创了大旸帝国的姞燕秋。
而她本人,深入魔潮、除厄祸水、搏杀修罗……在姞燕秋的起家过程中,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那个群星闪耀的时代里,她姞燕如也是其中一颗星辰!
强如覆海,要对付她也得靠欺骗,靠偷袭。
璀璨星辰为何隐于长夜,绝世容颜为何深藏海底?
她本有无限光明的未来,而竟只能栖残魂于镜中,细数一生种种。
镜中空渡四千载,梦里屠龙几万回!
此刻付万恨于一时,那种力量令日月为之变色!
覆海首当其冲!
无穷的力量在人身本源激荡,内府与内府,脏器与脏器,道元杀道元,自己和自己做对抗!他那有资格迈向伟大的道躯,体表竟然滴出血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