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类面对危险会爆发出惊人的敏锐,那时的他就像一只即将受到伤害的幼兽,心里涌起极致的慌乱,狂奔向母妃的寝殿。
他第一次觉得,母妃的寝殿怎么那么大,大到他跑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母妃。
母妃最爱月白色,寝殿里挂着月白色帷幔,帷幔里掺着银线,是父皇特意命人为母妃织造的,造价不菲。
每次他来寻母妃时,母妃都会坐在床头,满眼含笑地看他,月光倾泻,银线发出熠熠光彩,仿若星河流动,母妃置身其中,乌发垂落,是极致的黑与白中最亮眼的存在,星辰也为她倾倒。
她总是笑着挥手示意他上前,动作轻柔将他揽进怀中,有时还会亲吻他的额头。
可那一日,月白色的帷幔不知怎的落到了地上,上面染了血,被鲜血浸透的银线仍在流动,却不是星河的模样,而是血流涌动的模样。
他的母妃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并没有笑着唤他上前。
明明母妃脸上、身上都很干净,依旧不染尘埃,他却莫名觉得帷幔上的血都是属于母妃的。
他那冷酷的父皇站在一侧,随意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到母妃身上。
他惶恐至极,害怕至极,忍不住上前拉住父皇的衣摆,像从前那样,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父皇,迫切地寻求未知的答案,“父皇,母妃她怎么了?”
他的父皇并没有像曾经那样特意低下身子,揉揉他的头顶,宠溺又骄傲地看着他,然后笑着为他解惑。
不过父皇仍然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死了。”
死?
什么是死?
五岁的他知道的并不真切,但本能的,他觉得死不是一件好事。
他还想问什么,却被父皇推倒在地,激烈的冲击使他眼前一阵发黑,视线最后停落的地方,是父皇冰冷至极的面庞,耳畔是震彻人心的风雷之声。
那一夜,他失去了最爱的母妃,失去了身为皇子的尊严,像只狗一样被关进荒凉的冷宫。
他的命运在那一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高高在上到跌落尘埃。
哪怕后来母妃沉冤昭雪,他也被放出冷宫,有了自己的封地、封号,幼年的阴影还是如附骨之蛆般缠着他,让他感受不到一丝快乐。
裴安白向来知道他不是个正常人,表面上装得再光风霁月,也掩盖不住他心里的阴霾。
母妃希望他做个无暇君子,他也只能做个面子出来,内里却全是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