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天眉头皱了皱,有些迟疑。
“出去吧,你还担心山民对我不利吗”?
陈北天看了一眼陆山民,走出了书房,关上了门。
“坐”。韩孝周将茶杯轻推到陆山民身前,“产自雾都的永川秀牙,味道虽然有些淡,但胜在清冽爽口,回味无穷”。
陆山民在韩孝周对面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确实清香爽口。
“韩叔叔之前不是一直不愿表态的吗”?
韩孝周笑了笑,“跟你爸一个德行,说话直来直往,丝毫不给人面子”。
陆山民也笑了笑,“韩叔叔严重了,您不站在他们一边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哪敢再有埋怨”。
韩孝周点燃一根烟,淡淡道:“这也不能怪你。人在往山上爬的过程中,并不完全是离山顶越近就越能看清山巅的风光,在半山腰处,总有一圈浓浓的雾气挡住人的视野”。
“韩叔叔说的没错,马嘴村的鹞子山便是如此,山腰的雾气就像一条巨大的白色围巾围在鹞子山的脖子上”。
韩孝周轻轻吸了口烟,笑道:“没错,就像黎明前的黑暗,恰是最黑的时候。这种黑暗蒙住了你的双眼,让你处于不安和怀疑之中,看谁都是黑漆漆的样子。哪怕明明我默许瑶瑶跟你相处,你依然认为我别有用心”。
若是在以往,陆山民一定会因此而感到惭愧,但是现在,他并没有因自己的多疑而有丝毫的不适,虽然没看到山巅的风景,但若是不小心翼翼,别说山巅,连山腰都上不去。
“说了韩叔叔可能不相信,山巅的风景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吸引力”。
韩孝周低头吸了几口烟,淡淡道:“不是不相信,是难以理解。对于我这种出身的人来说,很难理解一个人做人做事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不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而是为了情怀或者说是某种情感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就像你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允许瑶瑶和你接触一样,充满了戒备心。这种事情跟一个人是否聪明,智慧高低都无关,是成长环境所造成的认知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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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与否其实不重要,人活着又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同和理解”。陆山民淡淡道。
韩孝周呵呵一笑,“这句话我很赞同,为别人的看法而活着的人,是最愚蠢的人”。
“韩叔叔,你今天找我来是劝我放下的吧”?陆山民直截了当的问道。
韩孝周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之前我一直不表态是在静待最有利韩家的时机。这个时机现在到了,吕家和田家都找过我,表达了请我做中间人和解的意图,虽然只是居中调停,但也变相的代表着他们向韩家低头了,这对韩家的威望提升很有意义。”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仅吕家和田家找过我,你父亲也找过我”。韩孝周抬眼看着陆山民。
“如果韩叔叔接下来要告诉我不放弃结果会有多惨,我会败得多惨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韩孝周笑了笑,“我不会恐吓你不放弃会有多惨,但我会告诉你放弃之后得到什么”。
“我现在很难分辨你所说的不想看山巅风景有几成真假,但有一点你得承认,你爷爷也好,你爸也好,他们这两代人的努力都是为了恢复你祖爷爷的荣光,恢复你陆家的门楣。”韩孝周说着顿了顿,“至于你,即便你对恢复陆家往日荣光没有多大兴趣,但至少你也是担负着这样的责任与使命的”。
“你说得没错”。陆山民没有否认,曾几何时,他也想过去完成陆晨龙未完成的事业,并把它看成自己的使命。“但我的爷爷,你的老师,他老人家告诉我,心之安处即为家,如果我挣下一大份家业,但是心里不安,也不会有家的感觉。我爷爷也好,陆晨龙也好,他们确实都有着恢复陆家荣光的志气和雄心,但同时也在寻求内心里的那份安宁”。
韩孝周笑了笑,淡淡道。“所谓心安,并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有的人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心里就会感到愧疚而不安,有的杀人放火也一样能逍遥快活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你所说的心安太过于外求,其实往深处里挖,心安就变得简单,就看你怎么去看待,同一件事,有的人理所当然,有的人就耿耿于怀。”
陆山民笑了笑,“听韩叔叔的意思,倒是我们陆家人心胸太狭窄了,不够宽广”。
韩孝周摇了摇头,“与心胸无关,应该叫格局太小。往大了说,国与国之间打交道,今日的盟友可能就是明日的敌人,包括那些包装得高大上的所谓西方民主,不过是为他们的掠夺本质穿上一件华丽的外衣,当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撒谎欺骗、出尔反尔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们今日的财富和地位,何曾不是沾满了血淋淋的鲜血和污秽,你可曾见到过他们心不安。我所见到的,反而是理所当然的狡辩和洋洋得意的标榜。往小了说,商场之上的角逐,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事情还少了吗,虚假宣传、以次充好、偷税漏税、构陷打压,甚至昧着良心强取豪夺的事还少了吗,就拿某鹅来说,它的游戏毒害了千千万万的少年儿童,令多少家长恨之入骨,但不仍然在心安理得的挣钱吗。”
韩孝周喝了口茶,“即便是他们的内心有愧疚和不安,那又如何,这不过是他们为成功所理应付出的代价而已。更何况以我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