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殿宇荒废已久,宫人都不来,竟然会在此地遇到了宫中的贵人,这女娘梳的是未婚女子的发髻,只是满身风雪,人比梨花更冷三分,一眼万年。
他不知,宫中竟然有适龄的待嫁女娘。听闻陛下登基以来,后宫空置,陛下也无族亲,宫中无帝姬,难道她也是来赴宴的贵女?
长歌视线落在他挖出来的那一坛女儿红,淡淡说道:“这酒是我年少时偷偷埋的,是临行酒,秋墨衍远赴蜀地的时候,我告诉他,若是有一日我先死,让他挖出此地的酒送我一程。”
宫人和高内侍闻言脸色俱变。
长歌殿下真的是风格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必是要发怒的。
穆青衣瞳孔微缩,失声说道:“你是长歌帝姬?”
她竟然是秋长歌,是秋墨衍书信中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妹妹。有关秋氏长歌,他游历诸国时也曾听闻过,唯一可惜的是,她明明可以伸手触及到那个位置,最后却耽于情爱,将皇位拱手让人,一直被困宫闱,做了亡国的千古罪人。
原先以为秋墨衍是夸大其词,他这妹妹不过是恋爱脑,今日一见,他才惊觉,自己过于狭隘片面,这样满身风雪的人,怎么会是恋爱脑。
也许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免于一场战事,有这种心胸和决断的人,那眼界必然高绝,以前不敢信,如今却信了。
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能不畏千古骂名,能亲手终结属于自己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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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点头,在风雪中撑着伞,冲着他微微一笑:“是我,久仰郎君大名。”
她将伞递给宫人,然后解下雪白的狐裘大氅,着一身素净的襦裙,学着他,席地坐在雪地里,继续去挖树下埋着的酒。
“殿下,这风雪这般大,小心着凉。”
宫人和高内侍急道。
穆青衣见她墨发如云,容颜清新如梨花,坐在雪地里挖着深埋的酒,想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递给她,又猛然想起她的身份和民间朝堂的那些传言。
手僵在原地,突然之间有些怅然起来。
他从不知晓,秋墨衍的那封书信,会将他推至这样的境地。她在宫墙内,他在乡野外,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却因为几坛子酒,在风雪之日相见,余生也许只剩下这一缕梅香和无尽的相见恨晚。
长歌无视宫人,认真地将埋在梅树下的酒都挖了出来,总共是三坛,因为是埋是时间久,位置记不太清楚,很是花费了一段时间,等酒挖出来,她手已经被冻的发红。
宫人慌忙将袖笼和手炉递给她,她摸着手炉,暖了暖手,然后将手中的小手炉递给他,淡淡说道:“这三坛酒还要劳烦郎君送一坛至蜀地,一坛送至北地,余下的一坛,便留在深宫里,总有喝的时候。”
“好,定不负殿下所托。”穆青衣看着她乌黑潋滟的眼眸,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暖炉,本不该接的,她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帝后,可这大约会是他们此生仅有的一面了……
长歌微微一笑,将手笼进暖和的袖笼里,说道:“长歌在此遥祝郎君,成就大道,早登圣儒。”
她说完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走出这座废弃的殿宇。愿他这一世,不再被她所累,能走他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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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出来之后,没有前去参加夜宴,直接返回朝华殿。
宫人们一头雾水,好端端的帝姬怎么突然就变脸改主意了?
“殿下,我们不去夜宴真的可以吗?陛下会不会动怒?”
“高内侍已经回去了,殿下今日与穆郎君相见的事情定然会传到陛下耳中的……”
宫人们想到萧霁可能震怒的模样,再看长歌没了往日笑容,面容冷漠,分明是动怒了,全都噤声,瑟瑟发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