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掌柜的将今晚拍卖的珍宝录呈上来,虽然千金楼改名成了千香楼,但是一直沿用的都是千金楼的习惯,每个月都会拍卖一些珍奇。
因之前谢家主不在泉城,千香楼的拍卖压了一段时间,如今谢景焕平安返城,泉城百姓热情高涨,加上来了两大世家的游学子弟,管事便破格将一些压在库房的珍宝取了出来,今晚就拍卖。
王惜弱和陆峥翻看着千香楼的珍宝录,这珍宝录做的十分的精致,上面不仅有拍卖货品的文字介绍,而且还配有插画,那水墨丹青十分了得,画的栩栩如生。
王惜弱看中了一件珊瑚珍珠钗子。那钗子也不是特别稀罕的物件,太原王氏虽然不如往昔,但是这样的好东西她还是常见的。
这珊瑚珍珠钗子做工在于一个“精巧”二字。艳色的珊瑚和温润的珍珠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众星捧月的造型,寓意极好,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丹青画的极好。
“掌柜的,这是你们千香楼里的画师画的吗?”王惜弱问着掌柜。
九洲文人墨客多傲气,尤其是丹青厉害的画师,那就更傲气了,这手丹青她寻思着至少有十五年的功底,比她画的要好的多。
真是九洲动荡,这样的画师没有成大家,反而沦落到给酒楼茶馆画珍奇册子,很是令人唏嘘。
掌柜的微笑道:“三娘子好眼光,这是我们千香楼聘用的画师清水,只给咱们千香楼画珍宝册子,这手丹青在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陆峥不以为然,嗤笑道:“既然如此,为何沦落到画珍宝册子的地步?”
文人多傲气,他若是真有才情,自当考取功名为朝廷尽力,亦或者依附于世家大族,总是能走出一条路来,给日进斗金的千香楼做画,那便是入了商贾一流,折损了这份才情傲气。
小草咬着甜果子,眨着眼睛说道:“我觉得画的很好很生动呀,看的我都想买,都是画画,画山水堪舆图是画画,画市井小吃和珍宝册子亦是画画,难道还要分高低贵贱吗?
只要画的好就行啦。”
屋内众人闻言微微侧目,这小娘子说的好像没毛病,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吗?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像他们生在世家大族,这位月娘子不管她出身如何,如今既然在谢府做女管事,那便是入了世家大族的庇护,他们和外面的市井平民终究是不同的。
就如同天下游侠齐聚泉城,也是想依附在泉城和谢氏的这只超然巨兽之下。
为世家大族作画,和为商贾作画,这其中的差别自然很大。
雅间的门并没有关,站在长廊上的年轻画师握紧拳头,俊朗的面容透出几分的窘迫和无力来。
绿衣看了一眼画师,淡淡微笑道:“崔郎君,今日实在是不巧,临时加了一场拍卖,恐怕要劳烦郎君改日再亲自来一趟。”
绿衣看了一眼屋内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弟,又看了一眼崔玉壶,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崔玉壶颔首,说道:“那崔某改日再来。”
崔玉壶背着画具行囊,正要转身下楼,最后欲言又止道:“不知道刚才雅间内说画并无高低贵贱的小娘子是哪位?崔某想他日亲自道谢。”
那小娘子仗义直言,虽然不是为了他,但是他既然听到了就不能假装没听见,必是要寻个时机道谢的。
绿衣:“是谢府的女管事月娘子。”
崔玉壶脸色微变,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绿衣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想当年崔家也是泉城的名门望族,只是后世子孙多无能,一代不如一代,后来就渐渐被谢氏取代。
如今泉城说起世家大族,已经无人记得崔家,只知道谢氏,而崔氏的没落却是谢氏一手造成,所以崔氏祖训便是和谢氏势不两立。崔氏这一代倒是出了一个十分有出息的子弟,一手丹青出神入化,而且饱读诗书,人品相貌都是顶尖的。
奈何泥潭太深,崔家几代才出这么一个根苗,那些好吃懒做的叔伯长辈们便死死地攥着这位崔郎君,崔玉壶若是离开泉城,自谋出路,必能闯出一番天地。
然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崔玉壶至纯至孝,不忍离开寡母和年迈的祖父,于是便这样拉扯着一大家子亲戚,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只是一个落魄世家子弟,能靠什么谋生?这位崔郎君取了一个“清水”的化名,一方面给千香楼画珍宝册子,一方面卖些字画,赚点养家糊口的银钱,只是这些银钱大多被他的叔伯们拿去赌坊挥霍掉了。
依她看,崔家属实是一个污糟的深黑泥潭。
可苦了这位崔家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