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老夫子当堂发了试卷,堂上的其他人只顾着疯玩,根本不管他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唉声叹气。
唯独崔英如坐得笔直,希望夫子能看出她的乖巧。
但老夫子路过她的时候,只是哼了一声,仿佛看什么厌恶的东西,飞快移走了眼神。
崔英如看着试卷上的题,她好像都认识,好像又不认识,于是提笔写下了:海棠如何提取汁水做成染料,还有斗雪红、广寒仙、水芙蓉、山石榴……
写下了这么多种法子,夫子看到了,一定会夸她是一个才识渊博的人。
沉醉于夫子和颜悦色的夸赞中,崔英如感觉到自己的背上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看向了地上,那是一个纸团,她捡了起来。
细细读了下去,这些字比她写得更好,只是她写了答案,也用不上了。
“好哇,你平日不学无术,我忍了,如今竟做出这等辱没圣人的事情,辜负了我的教导,你且出去站着。”
听到“出去”,崔英如觉得自己写了那么多的字憋坏了,一时喜不自胜。
“破地方,谁爱待着?出去就出去!”
老夫子见她面无愧色,又低头看向她的答卷,顿时气了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这等奇巧小技,她竟然写在圣人之言的下面,这是亵渎,这是挑衅。
崔英如站在院子里,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初春的气息。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身上、腿上,还有凑热闹的风一次次嬉笑着掀起了她的围身裙,让胸前红红淡淡的奇形怪状的花都盛开了起来。
“夫子,小女已经知错了,您老原谅了他吧!”
这是阿爹的声音,他怎么过来了?
下一刻,她感受到熟悉的疼痛,那是在家哭闹时,阿爹的鞭子的味道,今天竟然又重了几分。
她听见老夫子说:“以往她不认真听讲,时常走神,我忍了,自从三月以后,越来越放肆!”
“此女就是个朽木,人在学堂了,心在山上,天天想着跑出去采花。今天就更过分了,她竟敢考试作弊。你自己看。”
她看见阿爹佝偻着身子,卑微祈求:“我已经教训了她,她会改的,求您不要让她离开。”
老夫子情绪激动:“这种作弊的学生,我不敢收。她称我这书香之地为‘破地方’,可见是个不受教的人,这种人就应该滚出去。”
阿爹忙扯了崔英如跪下:“她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作弊了。”
崔英如一听阿爹说自己作弊,她赶忙辩解:“我没有作弊,我只是打开了纸条而已。”
老夫子闻言大怒:“你都打开了纸条,你还说没有作弊。敢做不敢当,这种人,我这里更加要不起。”
“你们走吧!”
阿爹眼见无法挽回,扔下了崔英如,自己大步走出了院子。
崔英如追上去却被他推回去:“你要是读不了书,就是要全家一起死。”
读书这事竟和生死扯上了关系吗?
她若是被赶出了私塾,真的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