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论生活品质,女直人则还是完全无法同大明对比,活不够精细,比较粗糙。如布扬古这样的贝勒爷,其生活档次未必如内地的土财主。
就说这送亲队伍,男男女女两百多人,超过一半裹着老羊皮袄羊皮裤。
老羊皮这玩意确实保暖,但白中透着黄,黄中又透着脏,一眼望去,就如叫花子排队领稀粥,委实谈不上美观,甚至略有寒酸。
入乡随俗,北疆就这个条件,朱老七也不在乎这个。
两人客套几句,朱老七偷眼看向队伍正中,那里有一架超大型马爬犁,车厢如轿身,用大红绸布裹着。
“一路劳顿,令妹可还安好?”
布扬古苦笑,“都是被宠坏了,路上病了几日,不过现在大抵痊愈,不妨事不妨事。”
朱老七故作紧张,满脸担忧。
“东哥受苦了,都是我考虑不周,赶快进城,赶快进城。”
二人重新上马,并排回城。
透过车帘缝隙,东哥依稀看到队伍前头几个身影,其中一个身材尤为高大,多人环绕如众星捧月。
那位应该就是自己的男人,汉人朱天启。
东哥不禁暗暗咋舌,真是好大一只,难怪能亲手宰了老野猪皮爱将布扬古。
队伍重新行进,胖大丫鬟扭着肥硕的大屁股钻进车厢,满脸笑意。
“主子,新郎官强壮英武,那牙白的像雪一样,打扮也干净爽利,是个好男人。”
闻言,东哥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如此说,额尔图那厮确实没有欺骗她。
临近城池,一座用无数巨木搭建的怪异建筑越发清晰,比之叶赫东西两城更加雄伟壮丽,城头旗帜如林,迎风飘扬。
到了城门口,爬犁再不能前行,因为道路上的积雪早被清理干净,红砖铺路,一直延伸至城内深处。
一辆华丽马车停在城门口,四马拉车。
朱老七滚鞍下马,在布扬古目瞪口呆之下,这就么亲自驾车大剌剌来到马爬犁近前。
掉头转向,两名女仆打开车门。
朱常瀛从车辕上跳下,一把掀开爬犁车帘,大脑袋凑上前,同车厢里的女人四目对视。
良久,东哥红着脸别向一旁,朱常瀛则嘴角含笑。
看过,确认,两人都应该比较满意。
朱老七把手伸出,款款道,“东哥儿,入城需改乘马车,还请移步。”
东哥大抵是不懂朱老七在说什么的,就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嫁给汉人,最近倒是学了点官话,不过也不顶用。
但马车就在旁边,车门也开着。
东哥倒也大大方方,将手搭过去,一出一进,东哥飘忽忽坐上了华丽大马车。
马车内,漆皮坐垫靠椅,柔软舒适,坐垫上叠放波斯风格细羊毛毯,女仆将羊毛毯盖在东哥大腿上,又递过暖手的青铜手炉。
刹那间,东哥整个人被热量包裹,从头到脚浸泡在暖意里。
“驾!”
朱常瀛登上车辕,打马前行,车轮滚滚,进入城内。
“布扬古贝勒,请入城!”
马时楠同项鹏飞两员大将,一左一右簇拥着布扬古坠在车后,紧跟着入城。
城内,街道两旁,各色房屋鳞次栉比,或两层或三层,总之看不见一座平房。
这倒不是为了摆阔气,而是城内面积有限,只能往高了盖。
大冷的天,临街窗户却都开着,无数脑袋探出窗外向下张望,便街道两侧看热闹的也十分众多。
大贝勒娶亲这种大事,街头巷尾早就传开了,这种热闹百年未必见,不可能错过。
作为新郎官兼车夫,朱老七一手带住缰绳一手频频挥舞,面带春风,向两侧频频致意。
东哥不停擦拭着玻璃车窗,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双眸应接不暇,思绪飘忽凌乱。
这么繁华的地方,她还是生平仅见。来之前,她向往的大城是铁岭。那是她的父亲兄长去过最多也最津津乐道的地方。
可惜东哥也没有去过,但从兄长的描述来判断,铁岭在海参崴面前也是不如的吧?
行路一刻钟,马车停在一座建筑前。
这座建筑在中央广场东侧,楼高三层,单独成院。
广场西侧为炎黄帝庙,北侧为督府衙门。
三座建筑地势最高,建筑也最高,站在楼顶可以俯瞰整座城镇。
朱老七将东哥请下车,东哥勉强维持着仅剩的那点矜持,告诫自己要体面,不能东张西望像个土包子一样。
朱常瀛浑不在意,等身后众人下马走来,方才带领众人拾阶而上。
卫兵推开房门,朱常瀛迈步向里走,东哥却傻了眼,站在门口怔怔出神。
这座小别墅,乃是中西结合的产物。
一楼为客厅,约略百一十平米,宽大敞亮。楼顶吊水晶灯,四壁贴云纹瓷砖,地铺绯色水磨花岗石,南北两侧有窗,嵌着五颜六色玻璃,白日里不需烛火也十分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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