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最丢面子、最尴尬的是田禾。他扒在车门上,苦苦祈求着:“您还是先回镇里吧!您得给俺们一个解释的机会啊!让俺们有个调查落实的时间啊!”
牟县长紧绷着的脸松弛下来,对司机点点头,扬扬手。“滴滴!”小车向镇政府驶去。
吕耕田、金大浪手足无措地低着头靠着墙站在办公室里,等着挨训。田禾撕下往日温文尔雅的面具,暴跳如雷地怒吼道:“越是关键时候,越出纰漏!那是两个啥玩意儿?赤身露体,脏话连篇,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吕耕田说:“那是两口子。没有文化,不懂羞耻,跟野人差不多!”
金大浪说:“一对狗男女,跟牲口差不多,别的不懂,就懂得干那事儿!”
一杯普洱茶,牟县长恢复了平静,她严肃地命令道:“去,把那个疯老头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吕耕田、金大浪心照不宣地异口同声说:“看这事闹的,真不凑巧。送到医院,刚吃了安眠药,睡得呼呼的,等他醒来,俺们一定把他请来。”
牟县长说:“唉,你们呀,真不省心哩!”
田禾见风使舵:“唉,好好的事儿,碰巧遇上这么些烂事,真扫兴!”
牟县长批评道:“这就是工作不认真、不细致的结果。我真怀疑你们的领导能力。不能光顾着抓经济,忽略了精神文明。两头都要抓,两头都要硬,发展才有保证。看看今天昂首村,一个疯子跪在那儿喊冤告状,一对夫妻光着身子在人伙里打架,这哪像个先进文明村的样儿?从那老头子的眼神里,我怀疑他是在装疯卖傻,这里边必定有问题。田禾,我实在是没时间弄清这件事,拜托你调查清楚,等下次见面,给我个答复。”
田禾唯唯诺诺。吕耕田、金大浪相互对视一眼,而后点头哈腰。
吕耕田那个利民农场,在农科院专家的指导下,喜获丰收。牟县长领着全县各乡镇一二把手来参观取经,召开现场会。田禾代表镇党委作了《规模经营,科学领先,发展经济,农民致富》的专题报告。吕耕田也讲了话,他首先对各级领导们的大力支持深表感谢,然后汇报了这一年来如何带领班子,身先士卒,克服困难取得前所未有的成绩。他把昂首村人们祖祖辈辈辛勤耕耘,开垦的主干渠上千亩林网方格、旱涝保收的稳产高产田,硬说成是他上任后废寝忘食、脱皮掉肉搞成功的滩涂建设工程。而把土地下放时被他亲手毁坏的井电渠配套设备,统统归咎于前任卜元管理不善的结果。他结合修街、铺油、盖楼、有线电视、农科院进驻、小农场发展等等,狠狠地吹了一把。越吹喉咙越热,越吹水分越大,最后搂不住马,夸夸其谈,说起不着边际的大话来:“请领导们秋后再来吧!到时候,您们将看到一个崭新的昂首村!1,俺们要把所有干渠的渠筒子硬化成u型渠!2,俺们要在养殖业上大做文章,除各家各户养殖的上千头大牲口外,俺们班子里的成员出资办个股份制养殖基地,至少要养优质肉牛六百头,优质奶牛四百头!3,……”
何水清只能对空遥祭,比哪一年的清明节都哭得凄惨。“爹啊,娘啊,儿子不孝,没给咱何家留下后啊!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俺跟着党打天下,一点都不后悔。俺混到今天这地步,只能怪下边这些吃歪了嘴的混蛋!你们知道吗?烈士塔拆走了,当官的、有钱的在那里大兴土木,俺想和战友们拉会儿话都不能了。前不久,俺想拦轿喊冤,被关了三天紧闭,他们说俺‘闯了县太爷的马头’‘诋毁了先进村形象’‘跟党的富民政策唱反调’,他们说俺是个疯子,俺冤啊!”老泪纵横的河水清,内心刮起了沙尘暴,哭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