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没说话,眸光却越发的坚定不移。
她和母亲都知道,这一次的选择是什么。
是爹爹的性命和为之努力了一生的官途,乃至她们朱家所有的所有。
更是身怀六甲的花颜。
不管选择哪个,她们都做不出这样的决定,做不出任何一个舍弃的决定。
只有花颜能,因为她选择的是,赌上身怀六甲的自己,去救爹爹。
良久,母亲李氏像是当真地意识到了花颜的坚定不移和倔强。
也意识到了那是她没有办法改变的东西。
看着面前面色还有些发白的女儿,看着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身板却依旧清瘦的女儿,母亲李氏眼泪一瞬间就夺眶而出,哭着握紧了花颜的手:“我就知道,为娘就知道。你这孩子从小看着性情温和,可骨子里是最硬最有韧劲儿的。一旦是死心眼认定了的人和事,或者是什么决定,只要你认定了,便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你对丞相大人的情意是一样,如今你的决定也是一样。”
“母亲放心,颜儿一定会尽量保全自己。”看着母亲李氏哭得那样挣扎,花颜也很是难受,鼻头涌上酸涩,她也忍不住眼眶发红,轻拍着母亲的背,想要说些好事儿让母亲开心起来:“母亲放心,颜儿一定会平安地回来,一定会,一定会!一定会把爹爹完好无缺地带回来,也一定会让他给母亲一个交代,一定会让我们一家人重新团圆,一定一定……”
花颜一口气说了很多了一定,听着很是笃定,可言语中最深层的却不是那样坚定。
只有花颜自己心里知道,这些一定,全都不一定,与其说是她在安慰和劝说母亲李氏,不如说是她在给自己勇气和底气,能够让自己越来越坚定和勇往无前。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我从小就拦不住你,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母亲只有一个要求,若是你中途感觉体力不支,便一定要说,一定要停止。救你爹爹的事情尚有转机,只要你爹爹一天还活着,便就一天有翻案的希望,可你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怕是一切都没有再来的机会了。自从你爹爹出事之后,你拖着我和容儿两个拖油瓶,能够走到今日,能争取到这些东西已经是实属不易,一定不可以冲动,危及性命的时候,更是不可以一根筋走到最后,好不好?你答应娘亲!”母亲李氏哪里不知道花颜这番话就是故意安慰自己的,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她只怪自己无能没办法去替颜儿受这一遭,也更是没有办法去救自己的夫君出来,她能够做的便就是照顾好自己和容儿,让颜儿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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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颜儿答应娘亲,娘亲一定不可太过担心。”花颜一口气就答应了,随即说完看着母亲忧心忡忡的样子,生怕她不信接着说:“颜儿好不容易摆脱了通房丫鬟的身份,好不容易让母亲和容儿活得轻松平安,好不容易得了公子的怜惜,花颜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母亲放心就好。”
母亲李氏一个叠字的说好,可究竟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就连花颜这个许下承诺的人也更是不知道。
她不知道命运待她如何,是否会一如从前,为难与她。
可只要一想明日一过,她便能替遭受不白之冤的爹爹的翻案,能够让母亲和容儿重新回到阳光下生活,不再背负着罪臣之妻和罪臣之女的身份,连个去寻个活计都要被人冷眼相待,花颜便一时就充满了底气和勇气。
花颜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突出的小腹,从索古尔草原回来之后,便已经有孕六个月,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有时候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里面小家伙儿的存在。
可明日……
她赌的不是自己,是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孩子,委屈你了。
是娘亲对你不好,是娘亲不该带你去冒险,可娘亲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有必须要救的人。
她心想着,抚摸肚子的动作越发轻柔了,就好像是在用心和腹中的小家伙说着话交流着。
就正在花颜想完之后,她手掌心抚摸的那一片,竟然真的往外推了推,是胎动!
刚想着,花颜就感受到胎动,感受到了腹中小家伙的动静,就好像是……小家伙和她心连心,将她方才想的所有的所有都听见了,正义无反顾地回应着她。
就好像是,一大一小隔着那一层皮肉击了掌,小家伙想对她说,我和娘亲一起加油救外公出来哦~娘亲不要难过!
一瞬间,花颜方才还只是红了眼眶,结果来这么一下,眼泪直接夺眶而出,越发的怜爱。
从济善堂出来,花颜央着朔风在回府之前去了一趟大理寺的大牢之中,去见父亲朱铭恩。
花颜不是第一次进来大理寺的牢狱了,好在她一向害喜都要比寻常的孕妇轻一些,虽说闻到了牢狱里面的气味有些不舒服,但拿着丝帕捂住口鼻还能够勉强忍下来。
父亲朱铭恩还是同一个多月之前,花颜看见的那样,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是这回,花颜这肚子已经是遮掩不下去了,她再想编瞎话忽悠父亲已经是没可能了。
朱铭恩原本一看见自家女儿前来,顿时大喜过望,满脸兴奋地从角落凑了上来,结果一注意到花颜凸起的肚子,顿时整个人都愣了神,呆愣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花颜,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可还想是不敢相信,抬头看向花颜后知后觉地问:“颜儿可是吃了些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有些腹胀?”
这一句话给花颜问的有些啼笑皆非,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上父亲的眼神,又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
“不对不对不对,是不是颜儿你生病了?你身子不爽对不对?或者是不是颜儿胖了?”朱铭恩不可置信地问着,怀疑了所有的可能性,就是没有怀疑过花颜怀孕。
又或者是他其实什么都想到了,什么可能性都能接受,就是不敢朝着花颜身怀六甲这一个方向去想。
他连忙从牢狱的木柱间隙探出手,忙伸手去抚摸花颜的脸颊,立马发现了不对:“不对啊,长胖了,怎么会光腰腹胖了,小脸还是这么瘦?”
说着,朱铭恩终于不得不得逼着自己往最不想要的方向去猜去想,可他不肯轻易说出口,生怕坏了自家姑娘的名声,只能无声地对上花颜的眼神,等着她的回答和解释。
看见自己爹爹似乎像是苍老了好几岁,看着她的眼神中竟还生出了些许的无助和询问,花颜一时更加觉得嘴里的话越发难以说出口。
一时,没人说话。
那狱卒被朔风带去了说话吃酒,此时没人看见和听见她们父女俩说些什么。
可偏偏,就是难得的父女相见场景,却诡异的没有一个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