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形剑道剑,武道婴变

那条宽阔大河,被群山所阻,河水蒸腾被云气所收。

去路被挡,来源被收。

黄河之水天上来,而云朵恰好在天上。

“我觉得,想杀我,就必须用那一把剑。”

武玄天看向左肩染血的柳白,笑着说道。

柳白,剑圣,人间第一强者。

这三个字眼联系在一起,即便是西陵神殿的掌教都要谨慎对待。

柳白挥剑的距离之内,便是无敌的领域,这是一个神话,一个可以无视境界与空间的神话。

但今日,这个神话被打破了。

神话似乎生来就是要给人打破的。

“你很强,寻常六境不是你一合之敌,但即使如此,你身后的那把剑,才是你真正的剑。”

武玄天缓缓收起剑气,接着望向柳白身后的幽绿潭水。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柳白立在潭边,他在犹豫,照理说他这样如剑一般纯粹的人是不会犹豫的,可这把剑涉及了很多事情。

这把剑是他破五境的契机,是躲避昊天视线的法宝。

柳白眉如剑锋,难得地笑了笑,即便是这样,他也并未因笑容而温和几分,他依旧凌厉的像是一把剑。

柳白用十八年养了一剑,这把剑上不仅承载了他的一切。

鱼死了,潭空了,剑来了。

再强大的剑也是剑,柳白将那一把人间之剑握在手中,却与此前那把锈剑并无太大差别。

人间之剑与那半把锈剑融为一体。

“接剑。”

柳白的千万青丝在一瞬之间绷直了,就像千万把剑。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把剑。

柳白挥剑了,世人皆知柳白的剑必然是一剑,因为他杀人从来只需要一剑。

今日他却对同一个人出了第二剑,他破例了。

破例便是破开自己的樊笼。

这把剑毫无束缚,剑锋将完全呈现在世间。

一剑横挥。

自剑阁崖上为中心,一条线向两侧无限延伸,自南晋一直去往大唐。

那一条线向前推了三尺。

武玄天终于不再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右脚向后撤了半步,双手紧握箫柄,以箫为剑,剑势如同山岳,磅礴而巍峨。

一剑纵斩。

同样是一条线,但却是自天际垂下地面。

这条线同样也向前推移三尺。

横线越千里,纵线垂天地。

两线交错。

终于还是有一线断了。

武玄天咧开嘴角,全然不顾那道自左肩撕扯到右肩的剑伤。

武玄天手中的玉箫化为点点尘埃,终究兵器比之人间之剑差了一筹。

武玄天忽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天黑了。

可此刻还是白天,为何会天黑?

他抬起头,望向天幕。

黑色的幕布自东边缓缓推移而来,已经遮盖了半块天空。

雷声大作。

……

“为何会有雷声?”

李慢慢立在夫子身后,同样望向天空。

“那不是雷声,那是开门的声音。”

夫子抱着酒壶饮酒,开口道。

天幕之后,一扇无比沉重的金色大门缓缓开启。

那道金色大门之后,是昊天的神国。

李慢慢紧紧地捏着那本书卷,手指青白,在如此浩荡的天威面前,即便是他也会有些恐惧。

“昊天感受到了威胁,来自人间的威胁。”

夫子笑了笑,似乎并不把那一道黑暗天幕放在心上。

天空一分为二,半黑半白,泾渭分明。

白色的那一半天空忽然黯淡起来。

并不是天空黯淡了,而是有什么自天幕中出来,顿时压住了世间的一切光明。

一颗巨大的黄金龙首,从云中探出,神情漠然,俯瞰人间。

南晋都城的所有人,包括剑阁之中的剑士,都对着那一条巨龙跪伏在地,神色虔诚。

西陵神殿之中有关于龙的记载,佛经之中也有与龙相关的故事,但却从未有人见过真正的龙。

当然,武玄天不在此列。

“剑圣,人间之剑借我一用!”

柳白闻言,人间之剑递给了武玄天,武玄天他抖了抖人间之剑,以裂国剑法惊龙层次祭出。

本没有如此大得威力,奈何千百年来,这条惊龙,早就被他无限完善了。

顿时一条通体金黄的龙形剑气腾跃而出,瞬息变作千丈。

两条龙悬浮在天空,那条黄金巨龙身长万丈,惊龙在它面前并不显得庞大,但那种苍茫的气息却让巨龙缓缓移动了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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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吐息了。

金色的光辉如同沙砾,沙砾汇成一条大河,落向惊龙。

惊龙似乎并不畏惧,他睁大了那双大如楼阁的竖瞳,猛地摆尾,便朝着黄金巨龙撕咬而去。

世人抬起头,望向天空,却发现天上有两条龙。

他们分不清谁是光明,谁是黑暗,溢散的光辉洒向人间,是那样灼目,于是这一日有千万人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

武玄天胸前的伤口逐渐愈合,他握紧了人间之剑。

黄金巨龙所处的位置很高,因为那是在昊天的天门之外。

寻常修士甚至不能飞至此处,更毋论伤及皮毛。

黄金巨龙太大了,它仅仅是露出了龙首,便已经比南晋的都城还要大,惊龙虽然跟脚比这条巨龙高贵,但是境界实力却是差上不少。

没过多久,惊龙便伤痕累累地坠落了下来。

更加让人心悸的是,那条巨龙开始咆哮了,一边咆哮还奋力地将龙身挤出天幕。

片刻后,一辆纯由黄金打造而成的战车,在黄金巨龙的牵引下,渐渐驶出云层,出现在人间的天空里!

那辆黄金战车是那样巨大,又是那样光明。

黄金战车之上,站立着一名神将。

这位神将很高,比魔宗山门的那座大殿还要高。

这名神将的表情极为冷漠,眼眸里散发着炽白色的神辉,完全无情无识,站在战车里俯瞰人间,目光所触之处便化虚无。

人间只有寥寥数人能够看见这位神将,夫子,观主,讲经首座,李慢慢,武玄天,酒徒,屠夫,除此之外,便是知守观后青山蚁窟之中的那群残废。

武玄天直直地立在崖上,俯瞰着一道道跪伏的身影,他握紧了剑柄,一剑自下向上撩去。

一线自地而起,直刺向天。

又是一剑,这一剑却是碎天,以超越声音,横跨空间,迅速抵达龙首前方。

龙首被一剑钉在天幕之上。

人间之剑,不但承载着人间气运,本身更是一把极其强大的剑。

这样的一把剑,落在任何一个剑士手中,都足以惊世。

又一道纤细若发的丝线,从地上刺向天空,划过那一把长达十余里的光剑。

光剑碎了,化作万千光明沙砾,洒向人间。

无知的凡俗抬起头,虔诚地望向天幕,沙砾洒下,将他们眼中的水分蒸干。

见过最极致的光明,从此便只剩下黑暗。

神将并没有感情,但他察觉了武玄天对于昊天的不屑,所以他再次一手虚握。

昊天的世界,永远不会缺少昊天的光辉,何况神将背靠神国。

所以,又是一把光剑凝聚,一剑斩向剑阁之上的悬崖。

但他并未停手,而是再次凝聚一把剑,这一剑将要斩向南晋都城之内。

“你来自昊天神国,用的是光明神剑,一味光明,便失去了真实,就似你一般。

今日,我便让你看看完整的人间之剑。”

白色大氅随风飘舞,武玄天身形扶摇而上,已至青天。

随手挥出一剑,璀璨的光明与渐渐消弭的黑暗之间,忽然多出了一道剑痕。

那道剑痕极深,似乎要将天空裁开。

剑痕蔓延,自天空落下地平线。

那一道光剑碎裂了。

再次挥出了一剑,一剑劈向那位神将。

他除了武道处于堪比此界第六境巅峰外,无论是书院的无距,魔宗天魔,道门寂灭,佛门无量,武玄天都抵达了。

故而他的战力,可远非一般六境能够匹敌,就是七境中,他也鲜有敌手。

故而这面对面的一剑,神将不过初入七境,在这一剑之下,在神将面前显得是那样渺小,一条细长的线,划过神将胸前。

神将化为点点星光,消失了,神龙也消失了。

昊天神国的大门缓缓关闭。

南海某个青衣道人叹了一口气,他望向身前那一根木棒,开始了下一段逃亡之旅。

桃山知守观,那群残废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们眼中的光辉彻底消失不见。

书院后山热闹了起来,因为夫子回山了。

没有人知道为何夫子会这么早回山。

李慢慢跟在夫子身后,缓缓行着,忽然停下了脚步。

夫子转过身,诧异地望着他。

“慢慢,你怎么了?”

“老师,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所以是什么事情?”

“让我慢慢想想。”

夫子转过身,气恼地朝这那棵古树走去。

“我想起来了。”

李慢慢不疾不徐地说道。

夫子再度转身。

“牛。”

李慢慢只说了一个字。

夫子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他似乎有一辆牛车,还有一头喜欢吃肉的牛。

“无妨,它皮糙肉厚的,天下间没几个人能吃的了它。”

夫子轻咳两声,负手走到了树下。

剑阁,柳白看着武玄天离去的身影,看向再次被他沉入水潭的人间之剑,眼中有了一丝光明,那是照见前路的光明。

……

人间某座小镇,某处集市,热闹嘈乱,空气里弥漫着烂菜叶和鸡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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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提着一壶酒,走进一间肉铺。

屠夫关上铺门,带着那人登上二楼天台,对桌坐下,开始喝酒吃肉。

“他是谁?人间除了夫子高深莫测,以及死了的柯疯子之外,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屠夫用手捻起一块猪头肉,蘸着辣油塞进了嘴中。

“那个人?”

酒徒抱着酒坛灌了一口,打了一个酒嗝。

屠夫笑了笑,从酒徒手中取过酒坛,同样灌了一口。

“夜太黑了。”

屠夫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

“躲在影子里久了,就不觉得黑了。”

酒徒瞧了瞧盘子里的肉,在昊天眼中,这便是人间之人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