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命运”,作为剧本的撰写者,他只需要吹一吹风,将所有人的灵魂掐灭。
绝崖司命殿座上长明魂灯千万盏,几乎一瞬尽灭。
占星圣地亦如是。
仅仅小部分残烛苟延残喘。
这是真正的弹指间灭宗。
楚弋与风止意一无所觉,宗门外的人仿佛得到“赦免”,相安无事。
她们只茫然疑惑:“咦,今天怎么没弟子来迎接?”
楚弋和风止意跟进船舱,便见柒柒弄晕了闻人瑟绝。
他们面色一变。
再看柒柒,均被那双深渊般死寂空洞的眼神惊住。
“对。”
她声音轻如柳絮,柔如白羽,好像一场破碎的幻梦。
“我就是烛九。”
她身形变幻,面目全非,转瞬间已然成了另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我来,杀人。”
楚弋和风止意在看清和听清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包括灵船上的所有人。
……
饭堂的香气还在升腾,演武场上的钟鼎烟火缭缭,峰头大殿的漆色鎏金珠红。
一切都是新鲜的模样。
除了人。
整个绝崖安静到恐怖。
墨怀樽仍旧在伏案处理事务。
他是孽神,悲剧中心负责痛苦流泪的主角,自然不会有事。
门口传来踱步声,他抬头,看见了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人。
“……烛九?”他错愕惊怔。
烛九想露出一个笑,但失败了,她没有力气维持表情。
“是我,是我做的。”
她垂眼呢喃一句,若有所感的墨怀樽极力维持清醒却还是晕了过去。
“烛九……你不能、不能这么做……”
最后一句话充满痛苦和悲惧,甚至带着深深的哀求。
烛九莫名落下两行泪,泪水打湿她颤抖掐诀的指尖,每一个动作都千钧重,艰涩至极。
抹杀的咒诀捕捉刚死的躯体,补了一场合理的屠杀。
每个人的脖颈上都出现一条纤细诡谲的血线。
这咒术名为:生死一线天。
藏经阁最上层的收藏。
烛九从墨怀樽体内拿走了她的魂骨,加上从闻人瑟绝那里取走了魂瞳。
七分之六的神魂出窍,整个九幽的来去一念之间。
烛九再抬步时,察觉绝崖又有变故,藏经阁、剑冢和宗门宝库等地起了灼灼不熄的异火。
这是真正的毁灭根基。
烛九没救过来,只剩一小半。
她自己亦在与“容器”的对抗中神魂重创,胸前的红叉形裂口前所未有的大,身上的缝隙裂纹也在扩大。
她好像快碎了。
星君一边哭一边默不作声拼命修补。
烛九麻木到感觉不到痛。
都没了。
绝崖四万年的基业,一朝坍塌。
烛九的身体颤抖着,眼中猩红一片,痛苦和怨恨焚烧着她的心智。
但她没有时间悲伤和痛恨,占星圣地同样需要处理。
七分之六的她可以一念间通达九幽各地。
也就是伤更重了而已。
十二宿冕台上的大火正在熊熊燃烧。
这次烛九只补刀,没有阻止它的毁灭。
早该毁灭了。
星空的恩赐?呵,利用的工具而已,时间到了就被抛弃的如此惨烈彻底。
火焰的耀芒在眼中重影。
烛九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星君急切道:“不能再动用力量瞬移了,超过十公里,你一定会彻底碎裂开神魂消散!!”
“消散就消散吧。”烛九的声音平静如死灰。
“我好累啊,星星。”
“我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是没有阻止悲剧发生。”
小主,
“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她的神魂开始逸散光亮,那是俱灭的前兆。
星君惊恐地瞪大眼睛。
“不要!已经牺牲这么多了,只有一个容器还没有收集,难道你要在最后一步放弃吗?”
烛九不为所动,声音轻不可闻,“我真的能成功吗?九幽真的能成功吗?那可是超神器……我凭什么妄想毁灭它……”
“当然可以!”星君尖锐的声音已经带着惶急的哭腔。
“时空乱流都能穿过!诛神台都能穿过!神界仙神的蹉跎诛杀都能逃过!凭什么要败在九幽界?”
烛九抿唇不语。
神界毁灭的是她自己。
九幽界不一样,这里毁灭的是她的心血,她对后世的愿景,她所有的希望和期盼。
星君见劝不动她,急得火急火燎,最后狠声道:“那我呢?”
光亮的逸散蓦然一滞。
星君大声说:“你没了,我肯定也得没,你自己要死,难道还要带上我?”
“还有那些孽神,这是他们在“命运”操控下轮回的最后一世!你上一世费尽心力把自己神魂分成七份融到他们身体里,不就是阻止他们彻底被消磨掉!”
“孽神在一次次悲剧轮回中,早就被压榨完神魂中的精纯能量供给神界享用,现在你放弃了,他们就一定会死!”
“笑笑的婚礼也不参加了吗?”
“百合那么幼稚也不管了吗?”
“九幽界就这么放弃了吗?”
烛九指尖发颤,身体摇摇欲坠。
“谁说你没用,我们努力挣扎到现在,明明超级牛批!!”
“天上地下,再无人比你厉害了!”
星君带着哭腔凶狠地乞求她。
“烛九幽!不准死!你给我活下去!!”
一片长久的寂静后,烛九的声音虚无又脆弱。
“好,我不死。”
……
占星圣地八万里地下,意识浑浑噩噩、颠沛流离,烛九在痛苦中养伤。
这次比以往都虚弱。
她连看一眼传讯都做不到。
也不欲再看。
她知道外面在兵荒马乱,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她无力,她很累,哪里都累。
不想说任何话,也不想做任何事。
星君默不作声修修补补,疗愈烛九的伤口。
十天后,烛九才聚拢意识,重拾心力,虚飘着说出第一句话。
“那些荒诞的小令,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