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女人又问出那个问题。
“你们中国人真奇怪,这些村庄里面都没有人,连外面的庄稼也无人理会······”
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似乎对于日军在这片土地上的暴行全无所知。
这让楚天没来由的愤怒,可一想到这女人还有用,还救了胡老六的性命,便只能按捺心中怒火。
“或许你看到接下来的场景,就再也不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了。”
说完,楚天下令,让手下士兵们,将美惠子直接抬到村庄祠堂。
那祠堂不大,堆满尸体。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有的被扒光了衣服,有的被扒光了皮肤。
有的被吊死在房梁上,身上是日军练习枪法留下的弹孔。
有的被砍掉了脑袋,倒插在祠堂的树上,像是一颗颗红彤彤的果实一般,一双双不曾闭上的双目,带着愤怒和无声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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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的倒在地上,被开膛破肚,那是日军练习拼刺用的人形靶。
还有的脑袋被砍掉,只剩一具无头的尸体,那是日军军官,测试一下手中武士刀的锋利程度。
祠堂正上方,一块膏药旗在风中飘荡,猎猎作响,像是厉鬼的狂啸。
凡此种种,组成眼前的一切,一切的惨烈,一切的惨无人道,一切的惨绝人寰·····
这一幕让美惠子下意识地反胃,干呕。
她见过无数的淋漓的鲜血,无数破碎的血肉,却没有任何鲜血比得上眼前的鲜血更让人心悸,令人惊愕。
她听过无数惨痛的哀嚎,无数绝望的呻吟,却没有任何呼喊,比得上这里的沉默更加震人心魄。
美惠子呕吐出来,不是因为眼前的画面,而是因为曾在这里暴露无遗的人性之恶。
那飘扬的膏药旗,是日军在炫耀自己的“杰作”
像是一副被他们用生命绘制的油画,被得意洋洋地题上自己的大名。
他们觉得这是荣耀,用无辜生命擦亮的军功章。
不需要楚天说话,美惠子便已经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抬到这里。
这里解答了她昨天晚上,和今天正午的疑问。
“为什么这些村庄看不到人?”
为什么看不到?因为都被当成蝼蚁一般,牲畜一般碾碎,杀光了。
美惠子恍然大悟。
为什么胡老六对自己如此仇恨,拒绝自己的手术,为什么每一个士兵,都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
为什么那天晚上,楚天他们杀死病床上的日军士兵,却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因为仇恨,滔天的仇恨,每一个被屠戮的中国百姓,死去的灵魂便附着在他们的子弹上,附着在他们的手雷上,附着在他们的刺刀上,附着在他们黑褐色的瞳孔中。
“对不起······对不起····”
美惠子嘴角呢喃着,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楚天蹲下来,盯着这个女人的眼睛,定定地说道。
“美惠子医生,我不觉得应该将他们的罪行,归咎在你的身上。
可也请你明白,我们每个人都有理由对你投去仇恨的目光。
这不是因为我们愚昧,不是因为我们粗鲁,只是因为我们的同胞,受到你的同胞无休止的杀戮。
我们对他们残忍,是因为他们对我们更加的残忍。”
说完,楚天叹息一声,让士兵们将美惠子从祠堂抬出去。
“这些百姓的尸体怎么处理?”
小五问道?
楚天想了想,旋即道:“找个木板,写上字,放在门口,算是给他们立碑了。”
这样说完,他走出祠堂,让人将祠堂院门关上。
祠堂看到的一幕,让美惠子似乎受到很大的刺激。
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失神的状态中,一度让楚天以为,这女人是不是被吓傻了。
小五甚至还打算回去之后,在城中找一个神婆,给美惠子叫叫魂。
可等一个小时的时候,美惠子便恢复了过来。
她不再冰冷,而是沉默,看向楚天等人的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傲慢,反而是一种内敛的歉疚。
楚天不打算继续行进了,因为距离日军封锁线越来越近,大白天继续行进,暴露的可能性更大。
他需要等到夜幕降临,那会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保定城内,冯治安整理一下军帽,走出军部。
门口陈翀和他对视一眼点头,便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