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三月,隔轿窗看去,东边是灰暗高大的城墙,阴森森死气沉沉,暗红和鲜绿的苔藓布满这座近百年历尽沧桑的老城砖上,斑驳陆离,给人一种诡异神秘的压抑感。
锯齿一样的堞雉上荒草和春草并生,逶迤向远处绵延,好像在告诉人们些什么。
只城下碧波荡漾的春水,青翠欲滴的岸柳,稍许带来几分活气。
但向西看,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广袤无垠的原野,深绿的麦田一直接到天际。
阡陌间踏青的人们扶老携幼,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挎着篮子剜野菜的村姑手握小铁铲在垅间低头寻觅着,女伴们不时发出叽叽咯咯无忧无虑的笑声。
总角童子们则多是放风筝,有呵着粗气起线的,有飞奔着拖着不情愿起飞的风筝没头没脑地只是跑的,还有被父母逗着,坐着垅头看天上的风筝的,也有不少稚童吮着指头向这边张望的……
一派人间熙和欢乐景味。
王子腾极目望着远处喷火蒸霞般一片桃林,深深吁了一口气,想说什么,翕动了一下嘴唇,又放下了轿窗窗帘,手抚着前额只是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大轿停止了闪动,稳稳落在地下,卢冲之在外小心翼翼禀道:“老爷……”
“唔?”
“已经到地方儿了。”
“唔。”
王子腾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呵腰出轿,展现在眼前的是京城渡口。
一如既往的车来船往,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他还记得四年前,儿子儿媳以及妻子就是从这儿出发,南下去了洛阳,而这一次,他也要前去洛阳。
按理说朝廷大员无旨不得擅自离京,更不用说王子腾还是内阁大学士之一,可他还是出来了,只因他和天子私底下做了一笔交易。
王子腾给的筹码很多,也让天子甚是满意。
然而天子依旧不放心,非但派了锦衣卫一路跟随,还命太医院院正带了两名圣手前来,生怕自己临了反悔。
轿子后头跟着的是贾家的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的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