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抬手轻轻压了压,示意儿子继续听他说。
“你阿公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既然二人各自成家,他便将一切情意都深深埋在心底。一过便是十几年。在这十几年里,你阿嬷病逝,你阿公带着我父子相依为命,可毕竟手头富裕,有的事能花钱用人做,日子过得并不难。”
“听你阿公说,那个女子的夫君是个秀才,多年科考未中,便做了个私塾先生,靠教授孩童,赚取微薄的束修为生,虽然不富裕,但也够平常所用。他们一家人过得也算是美满和睦。可惜此人也是命薄,四十来岁便病逝了,留下那女子孤儿寡母。”
“那岂不正是阿公歇手的时候?”
陈三郎心想,他们岁数相当,那时应该都是四十左右吧。
陈父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两年。”
“难道缸毁是那位懂得杂耍之术的江湖卖艺女子所为?”姜落落问。
她知道,这故事开始进入正题。
“阿公从未招惹她,她为何毁了阿公的缸?”陈三郎顿生不满。
若他家还做烧缸买卖,如今的日子肯定是另一番光景。
原本以为是犯了天意,而不得不放弃,实际上是因为一个女子?
“不怨她。”陈父摆摆手,“起初,我也以为是因那女子断了我陈家的前程,其实并非如此。还是你阿公一厢情愿,解不开心结。”
“一个丧妻,一个丧夫,你阿公以为是老天开恩,给了他机会,已经错过快二十年,不愿再错过后半生。于是,在那女子丧夫的第二年后,寻到机会与那女子吐露了自己的那份情意。当时你阿公还说,若那女子嫁给他,他便视她的一双儿女为己出,帮他们成家,为他们张罗聘礼与嫁妆。要知道,他家并没有多少积蓄,给她夫君治病也已花销不少,还要供儿子读书。”
“那女子听了你阿公的话,起初是诧异,接着便笑了。她说,且不说自己放不下已故夫君,也不说是否遭人笑话。她的儿子都已经成人,女儿也到及笄之年,自己都是个快要做阿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再嫁人的念头?只能说一声承蒙厚爱,此生无缘。”
“被拒之后,你阿公当晚喝了好多酒。我也确实记得有一日你阿公突然喝得大醉,不过他醉后酣睡,不会说胡话,我也没听到什么,只当是他孤身一人多年,思念你的阿嬷。记得当时你阿公酣睡了有十几个时辰,我还清楚记得,就是在那日你阿公大醉之后不久,咱家的缸都毁了。”
陈三郎不敢相信,“该不会……该不会是阿公自己砸毁的?”
“不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