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已经有人跟茶舍掌柜的打过招呼:“今天我们老爷要你们这里会客!把你们的正房都留着,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我们老爷要招待贵客!”临走还留下了定钱。
所以今天一早,小伙计就被掌柜的从暖和的被窝儿里拽了出来,生火、烧水、备茶、……好容易得个空隙,又被叫去买茶食。
买茶食得上大世界去,胡七也乐得来忙里偷闲到大世界去玩上半天,当即领了钱出发了。
掌柜眼看太阳慢慢飘过树梢,东西两厅的茶客来了走了,走了来,已经过了好几拨人了。那管家口中的“贵客”却一直没有现身。
直到临近晌午的时候,胡七拎了核桃酥回来的时候,才看见两个轿夫抬了顶青竹布轿远远走来。敞篷的凉轿上坐着一位微显富态的官老爷,一身读书人的装扮,两个身穿新做的青布短衫,头戴一顶青色软帽……一副大户人家的仆役打扮的人,随着轿夫的脚步,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胡七还在愣神儿的功夫,掌柜的早已经紧跑几步,远远地迎了上去:“老爷您可来了!”
郝二爷看着管家上前与掌柜交涉,挥手示意轿夫把轿子放下来。背起手,慢慢踱着方步,朝这座临河傍水的茶舍踱了过来。
官道边上,布制的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正门上面挂着“松萝茶舍”的匾额。这家茶社年代久远,他小时候随着母亲来永泰寺进香的时候,母亲就带着他来过这里。当年的掌柜也正是现今掌柜的祖父。
回首往昔,已是四十多载前的往事。那时候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既没有东虏也没有南髡,他这样的商家子弟过得亦是安乐快活。
他自己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亲眼看到“改朝换代”--当然,现在髡贼还没有称帝,更没有打入京师,但是显而易见广东已经“变天”了。
他打量着这松萝茶社,如今也跟风学起了“澳洲风”,给窗户都镶嵌上了价格不菲的玻璃。敞开的院落里更是摆设了许多盆花--很多品种都是澳洲人带来的。广州二月里的天气已转暖,各种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二爷!里面都预备好了”郝平低声道。
郝二爷低声吩咐:“你去告诉郝安,在路边候着些。”说罢拾步上了台阶,进了宽敞明亮的正厅。正厅里摆着二十多套桌椅,收拾得干干净净;曲尺柜台上,码了十几个透明的“澳式”玻璃茶箱,一眼就能看到里面装着今年的新茶叶。往常这里总是坐满了过路的客商和踏青的游客们,很是热闹。今天因为他包场子,就显得空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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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的东西各有一处耳房。西耳房是账房所在,东耳房是却一处包厢。郝二爷说是包场,其实来得茶客也只能坐满这一处耳房。
掌柜的亲自带路,将他引入耳房。这耳房不大,但是坐下十几个人绰绰有余。正面朝南是个小天井,种这一颗几十年的玉兰。因为这个天井的关系,耳房虽说三面都是墙壁,光线却十分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