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厄音珠的娇艳欲滴缠住了弘历,嬿婉和意欢倒是清闲自在,在翊坤宫里一面插花下棋,一面谈论诗词歌赋,也算是别有一番雅兴。

“豫嫔也承宠许久了,她入宫快两年了吧?”意欢算了算,不禁叹道,“时间过的真快,我总还以为她是新秀,转眼间都两年了。真是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啊。”

“别说豫嫔了,就连咱们入宫,都不止十年了吧。”嬿婉笑了笑。时光荏苒,御花园的花败了又开,已经辗转十几次来回。翊坤宫的凌霄花种也从一颗小小的种子,淋着雨向着光地逐渐长成,直绕枝干凌霄去,高高地立于红墙之上,强攀红日斗鲜明。

是啊,十几年了,意欢都已经三十来岁了。其实这些年,意欢过的,不是不好,她有蕊姬和嬿婉作伴,又有了永琛,还能一直陪伴在弘历身边,弘历也一直认真待她。

唯一不太好的,是和她有过一点点交情,前些年入宫的一位妃嫔,重病缠身已久,撒手人寰了。

那是佩常在,她入宫五年,侍寝次数屈指可数,也鲜少和人说话。意欢上一次见她,还是她在御花园里散步,无端端地就晕了过去,意欢叫人传的太医,一把脉才知,命不久矣。

素来得宠的意欢过多了花团锦簇,一枕清风的日子,何曾还会知道,这后宫里能过的惬意的人,不过是寥寥无几。

而今日,更多人放在心上的,仍然是承宠的豫嫔娘娘,又侍寝了。

“从前总嫌宫里的日子慢的枯燥乏味,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心里竟怕了起来,怕这时间不等人,说过完就过完了。”意欢轻叹一声,倒是叹尽了无期的迷茫。

意欢才入宫时的清冷孤寒,也早就渐渐地被岁月磨平,她笑起来依然是美的,只是眼角也不可抑制有了些微的细纹。从未变过的,是她对弘历的一腔情深。

“其实在这宫里,能记不清日子才好呢,说明日日充实丰盈,不像有些姐妹,掰着指头度日如年,除了记一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以外,还能做什么呢?”意欢叹然,海棠醉日一般的面庞月眉微扬,“嬿婉,我不瞒你说,在遇到皇上之前,我从未想过入宫,哪怕到了现在,我也不屑于去争宠和算计,我只是想,皇上能够对我情真一些,能够抱我抱的紧一些。唉,我活到现在,其实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罢了。”

嬿婉却是坦然地笑:“意欢姐姐这般身承雨露还如此多愁善感,换作旁人啊,要哭的止都止不住了吧。”

意欢有些不好意思,许是蕊姬和永琪的事和其余桩桩件件的琐事实在让她烦闷,又或许,是她一直都明白这后宫里隐藏在光鲜亮丽下的鲜血淋漓,只是从不愿意去直面,如今,那云蒸霞蔚的光景却在她的眼前被人狠狠撕开一角,她无法躲避,只能生生地目睹了里头的景象。

其实有情能饮水饱,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

“意欢姐姐何须想这么多呢,你能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能知道自己是否初心仍在,那不就够了么?”嬿婉温然一笑,轻轻拨弄着意欢垂在脸颊旁的珍珠流苏,语气似月般空明澄澈,“这世间,又有谁能保持本心,坚定于一份情意里?姐姐的深情乃是世间最少有,也是最令人珍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