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东自觉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就算两次遭遇濒死体验那又如何呢？人类本就是注定死亡的存在，反复触摸生与死的边界线，只会让他变得更为强大，拥有一颗在赛点取得关键分的大心脏，至于没从边界线对面跳回来的话该怎么办，他则是毫不在意，因为至少在这一刻，他像是刚打捞上岸的鱼一样活力十足，没必要为平行世界消逝的自己感到悲伤，他会背负起每一个消逝的自己，朝着终将消逝的未来勇往直前。

当然，眼下他还有更为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

只见李云东笔直地走到顾思南的面前，在她惊愕而茫然的眼神中，如祈福的僧人般双手合十，如道歉的日本人般深深鞠躬，满怀感恩地说道：“大慈大悲无量孔子天尊，我李云东必将活用这条侥幸捡来的性命，为人世间献出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啥？我什么时候拯救过李云东学长你了？”顾思南忍不住瞪大眼，而紧接着就觉得极度毛骨悚然，因为当李云东抬头的瞬间，那个真挚而深沉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在凝视着她这个人，而更像是在凝视她身上的某些不可知的存在。

“我不是在跟你道谢，我是在跟顾老——也就是你爷爷道谢。”李云东一本正经地说道，眼神认真得不似玩笑。

“我……爷爷？”顾思南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成曦摇头晃脑地介入两人之间，好奇地说道：“学长你认识她爷爷？但她刚才不是说，她爷爷已经过世了吗？难道他过世前你们见过？有这么巧合的吗？不对，也不对啊，那你怎么突然才发现这层关系呢？学长你不是中邪了吧？”

顾思南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呆愣愣地望着李云东，而李云东则是摇摇头，说道：“我未曾见过老人家生前的尊容，但即便是在通往彼岸的道路上，他依旧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有幸神游天外，和老人家在生与死的夹缝里见了一面，承蒙他的帮助，我才能够以李云东的身份回到现实世界。”

想来老英雄此刻正在开满彼岸花的血色时空里，与执念和业火的聚合体爆发激烈的战斗，撼动着六道轮回，镇守着生与死的边界地带。说真的，光是想象到老英雄的孤身奋斗，李云东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不是，李云东学长，你真的确定看到我爷爷了吗？”顾思南蹙起眉头，有些迟疑地问道。

“肯定是啊，他说他姓顾，他还拿着你的那对指虎呢，跟使法器似的，老牛老牛了！”李云东指向摆在桌上的那对黑白指虎，与他在梦境中所见的法器指虎一模一样。

“真的假的，学长你还有通灵体质？”成曦很是讶异地说道，而江书夏还在确认顾思南手机里的素材，此刻一心二用，随口说道：“他四月四号清明节出生的，要按照迷信的角度来看的话，的确是有一些通灵的潜质的。”又是忽地想起李云东诡异的“犬皇体”，微微蹙眉道：“说不准是真的，反正他这个人有时候挺诡异的，我也不敢断言。”

“不要说得好像我会晚年不祥一样好不好，很可怕的！”李云东不禁瞪眼，生怕自己浑身长出红毛。

“李云东学长你说得煞有介事的，但有个残酷的事实我必须得告诉你。”顾思南很是古怪地望着李云东，说道：“我爷爷不姓顾。”

“——”

李云东瞬间愣住，而后睁大眼，错愕地说道：“不是，什么，怎么回事？”

“我爷爷是上门女婿，所以我爸是从我奶奶姓的，我奶奶才姓顾。”顾思南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但他确实说他姓顾，还说是因为有人呼唤了他，他才响应了一下啊！我们至今为止谈论到的老人，也就只有你爷爷了啊！有没有可能，你爷爷也姓顾？或者是……古？我听错了也有可能的。”李云东不愿意怀疑自己与顾老的羁绊，试图篡改顾思南的家谱。

“呃，我爷爷姓孔，应该没有混淆的可能性。”顾思南抿了抿嘴唇，总觉得有些尴尬。

“姓……孔？”李云东很是震惊地后撤半步，瞳孔快速缩放起来，说道：“那确实没有混淆的可能，我的听力还没差劲到这个地步，但……怎么会是孔？难道真的只是我的黄粱一梦？”他不是很愿意相信这个答案，因为那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他甚至能回想起彼岸花的浓郁气味。

“等等，学长说你在梦里看到了她的那对指虎是吧？”成曦忽地想到一个可能性，一敲手掌说道：“她那对指虎不一般的，可能学长你的意识的确去了另一个世界。”

“什么意思？”李云东忍不住皱起眉，说道：“那玩意儿难道是什么大开门的墓葬品吗？”

“那不就成被诅咒的武器了嘛，当然不是。”成曦摇了摇头，说道：“那对指虎开过光的，我没猜错的话，黑色指虎应该是找道观里的天师开的光，而白色指虎是找寺庙里的高僧开的光。”

“——”

李云东瞬间哑口无言，一时间思考都有些停滞，而江书夏也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用食指指节一顶眼镜下框，有些讶异地望向那对精美的指虎。

“你竟然看得出来？”顾思南很是惊讶地望向成曦。

“哼哼，我家里也有一些开过光的小玩意儿，仔细观察一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些相似性的。”成曦颇为得意地挺起平坦的胸脯。

“不是，上面是有什么亲笔签名吗？还是道观或者寺庙的印章吗？”李云东顿时拿起两只指虎，仔细确认起上头的纹路，可在他眼里，两只指虎除了颜色不一样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天知道成曦是怎么分辨出哪只是道观开光的，哪只又是寺庙开光的。

习武之人难道连基因都和常人不一样吗？李云东颇感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