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一些传闻。”他露在月光中的容颜更显几分温润,神情像是垂怜众生的佛子。
“传闻不可尽信,殿下也相信一些无稽之谈。”她言简意赅。
前方传来纪宴霄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比孩童还要友善:“十年前这里是长安侯府邸。”
这事虽然寻常百姓皆知,可再深一些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唯独姜月。
姜藏月嗓音没什么变化:“殿下便是要与我说这些?那日出行想必摊贩已经告诉殿下了。”
“如长安侯那般的武侯是因谋逆而死。”
她言语薄凉,但提起‘谋逆’两个字,仍旧有潜藏在深处的杀机。
纪宴霄低眉轻笑。
片刻间,他才道:“师父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吗?若是长安侯谋逆,明堂高坐的那位岂非脑袋都被胡人拧了下来,不过是人云亦云。”
他的乌发在夜风里缱绻扬起,这些话听上去似发自真心。
最后再看了一眼破败府邸,他收回视线:“师父总有几分关心十年前的旧案,恍惚让我以为师父就是当年的安乐郡主。”
这一句话落,姜藏月周身气息更是肃冷了几分。
她对上他含笑的视线。
此人生得昳丽迫人。
长身玉立,谦和温润。许是在汴京宫宇学会了滴水不漏的伪装,纵在黑夜里,也遮掩不住那笑意下的危险妖冶。
尤其是那一双眼,似朝霞孤映,又似夜中幽昙,与人相交口未言而先笑,可再进一步,就只剩死无葬身地。
其人温柔又危险。
姜藏月眉眼清绝,月色朦胧模糊,叫人看不真切,只是骨子里的冷寂轻易能感觉到。
“殿下,长安候府满门在十年前就死绝了。”她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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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宴霄颔首:“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语调轻浅,像是轻柔的微风,不带一点锋芒:“不提也罢,今夜那羽林军想来是跟旧案有关。”
姜藏月目光寸寸凉下去。
她并未追上前去。
“殿下之前也说过,羽林军是由沈子濯统领,他的人怎会与谋逆党有关系。”
“殿下为何,”她与他目光对上:“......也对长安候府之事好奇?”
纪宴霄叹息。
每一次提到这件事时,就能感觉到姜月并不稳定的情绪,她会转移话题,随后将事情往另外一个方向拉扯。
大抵是不想让他发现什么,或者自己一个人解决。
真奇怪,让他帮她不好么,一定要自己走这条坎坷难行路。
两人之间的气氛仿若凝结的冰,一分一秒间更是冰凉沁骨。
姜藏月终垂下眸子,再不看身后荒凉建筑,一步步往皇城宫宇方向而去,并未等他。
“殿下,如今距离天明也不剩几个时辰,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纪宴霄看向青衣少女越发单薄的背影,黑夜似乎更黑了。
她眼里的沉静,静得有些不真切,这样的不真切,似乎正在向深渊坠落,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她可以对着任何人称奴婢,对着所有羞辱她的人情绪平静,比他更甚。
那身影太单薄了,他语调上扬:“十年前长安侯府满门被灭,武安国破,我也该死。但活着是真不容易,我惜命师父也应当惜命不是么?一个人的命太轻了,实在不够那么多人瓜分。”
他说罢,又发出低笑:“数十万条人命就葬在武安城墙了。”
那么多人都砸在尸坑里,面目狰狞,再分不出谁是谁。
姜藏月:“那殿下更不应理会杂事,如今殿下在吏部已经到了主事的位置,自是要步步为营。”
“殿下若是不清楚,奴婢可以提醒你。”
她看向他,纪晏霄分明在笑,可那笑在夜色中却转成浓黑漩涡,偏表面看起来和善温柔。
“自然要提醒。”纪晏霄对着姜藏月眼睫略弯:“就靠着师父指教了,哪舍得不听师父所言?”
姜藏月眸子很淡:“沈子濯是东宫的人,他必定是帮着太子的,两月后乾元山狩猎,若要出头,殿下早做准备的好。”
“好。”他挂着笑。
话落,他看着少女身影消失在长街之上,月光横斜,清冷的光芒映在他脚下,铺到姜月清冷背影逐渐消失的阴影里。
待回了主殿,纪晏霄方一推开门就对上庭芜的眼。
后者精神亢奋:“殿下,您跟姜姑娘可是在长街之上秉烛夜游?”
姜姑娘那么柔弱娇美的女子,殿下可不得以礼相待。
“姜姑娘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