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的森白光线从上方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手术区被划分为三个同心圆。最外圈是十余张标准手术台,整齐地摆放着活检钳、组织剪、取样器、骨锯等各项器械。
“98号的增生速度比预期快得多。”医生快步走向隔离室,“骨质增生已经突破第三肋骨,再不处理会压迫到心肺。”
“要准备麻醉了吗?”
“这批次不在麻醉配额内。”医生已经戴上了手套,“反正主要是切骨,痛感数据还要采集。记得把手术过程完整记录,回头给91号和105号的数据做个对比。”
中圈排列着数十张拘束椅,每把椅子上都固定着一个“样本”。
所有人胸前统一佩戴着编号牌,皮肤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输液管和监测导线,像是被蛛网缠绕的猎物。
绝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任凭研究员在自己身上取样、注射,而另一些明显是新来的人仍在拼命挣扎。
哀嚎回荡在空旷的室内,但旁边的人连头都没有侧一下。
“461号的数据?”
“我看看……骨骼结构出现不均匀的增厚,关节囊也在发生改变。但是肝脏的反应相当特殊。上次手术切除了三分之一,现在愈合面居然在自发性增生。”
“是吗?这倒是难得。刚来那个血清效果这么好?”
“比标准诱导基质强得多。就是今早的指标不太理想,转氨酶超标三倍,明显排异。脉搏110,血压90/60,发烧不退。但你注意到了吗?组织活性比任何人工配方都强。”
“毕竟是为数不多的原装货。我看,干脆改一下手术方案吧,这次切除一半剩余肝叶。正好测试修复速度。”
最内圈的玻璃隔间里装着各种组织分析仪、细胞分离机、冷冻切片机,一旁柜中陈列着大大小小的培养皿和取样瓶,浸泡着各色组织。
“257号的组织切片结果怎么样?”
“排异反应过度,多器官功能衰竭……没用了。登记一下,送去焚烧室。”
星榆收回视线。
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算不上特别残酷——她见过太多更加血腥的死亡。
但此刻,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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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雪是不是也曾被这样对待过?
她是不是也曾被束缚在某张冰冷的手术台上,被这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当作精密仪器般拆解、研究?
那个身影与手术台上挣扎的实验体重叠,却让她感到陌生的焦躁。
星榆收回念头,无声地在金属管壁间滑行。
这里的内壁因长年的通风而覆盖着细密的灰尘,偶尔能看见锈迹斑斑的接缝。
……这个地方已经存在很久了。
她循着感受着管道的震动前进——整个地下空间仿佛庞大的活物,管道就是它错综复杂的血管系统。
终于,在一处交叉口,又一处特殊的大型通道,明显是连接下某个更重要的房间。
空气中的腥甜味越发刺鼻。
她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通风口向外看去,一整面由六边形玻璃牢房构筑而成的巨大空间展现在星榆眼前,墙上醒目的标识写着“2号蜂房”。
成百上千个六角形玻璃牢笼像一面巨大的蜂巢,每个格子都被惨白的日光灯照亮,玻璃墙映出里面蜷缩的人影,像未成熟的幼虫般缩在角落。
半透明的软管从天花板蜿蜒而下,穿过玻璃壁,暗红色的血液与同色的药液在管道中交织流动,仿佛整个蜂巢正在通过人造血管不停地吮吸着鲜活生命的养分。
这些实验体……这些人,大多和星榆年龄相仿,有些甚至更小。
放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地方,她们都该被称作“孩子”。但此刻,她们胸前只剩下冰冷的编号牌。
6-12岁组的孩子还保持着人类的本能,在看到穿白大褂的人经过时,会本能地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而更年长的12-18组,甚至是最稀少的18-24组像被钉在标本盒中的蝴蝶,一动不动地平躺着。
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诉说着无数次的“采样”,只有躯壳还在机械地呼吸。
这里是一个“宿舍”,或者说精心设计的培养系统。
这些被囚禁其中的人,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地改造着,就像蜂巢里的幼虫,等待着未知的蜕变。
管线不知疲倦地输送着药液,显示屏持续记录着所有微小的生理变化:心跳、血压、脑电波,将一切噩梦都量化成跳动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