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的何枝也曾问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不反抗?
哪怕只抓住一个欺负她的人,扯住对方的头发往死里打,就算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也能在死前拉一个垫背的。
但成年后的何枝同样知道原因。
因为没有靠山,却有软肋。因为忍受过寒冷、忍受过饥饿,也以为自己会同样忍受过这些恶意。因为总是抱有希冀,认为自己只要忍耐到中考结束,考上城里的高中后就能见到自己的妈妈。
也因为她从不知自己能反抗,从不曾见过自己的力量。
就像从没见过太阳的人,又怎么会相信太阳真实存在,并且会有阳光照到自己的身上呢?
欺凌最严重的时候,何枝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不小心”挤到了湖里。
她不会游泳,耳朵、口腔、鼻腔里灌满了水,越咳嗽进水越多,越挣扎下沉越快。年幼的何枝在挣扎中咽下了湖水和自己的眼泪,连把手举出水面呼救都成为了奢望。
模糊的视线里,是同学手挽手离开的背影、璀璨的星辰和明月、以及浮光晃动的湖面。
像是从一个世界,缓缓沉入另一个世界。
直到一个人跳入湖水向她快速游来,再将她托出水面。那双修长均匀,连中指茧都没有的手仔细清理她口鼻中的泥沙,拍打她的脸颊,又触碰她的脖颈确认脉搏。
在感受到脉搏跳动后,救她的人轻轻松了口气。把她背起来,先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第二天,是霍寻静的母亲骈明珠带着何枝去了学校。
穿着旗袍、戴着玉镯的女人刚从轿车上下来,就吸引了全校师生的目光。她身边保镖、司机一个不少,温婉大气的模样像极了电视上演的那些名门贵女。
她踩着高跟鞋,牵着何枝走到校长办公室时,同样没有人敢拦她。
何枝被安置在办公室外的长椅上,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骈明珠在说什么。她只看到那个大腹便便的秃头校长微微倾身,露出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连连对着骈明珠点头应是。
骈明珠出来后,打算把何枝送到教室里。何枝牵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骈明珠蹲下身,摸摸何枝的头,“今天不愿意上学,那回去和小静一起玩儿?我让他陪你打游戏。”
何枝跟着骈明珠往车的方向走,霍寻静就靠在车旁等着。
他拿着矿泉水瓶一下又一下,漫不经心地喝。矿泉水瓶上依旧是不认识的外文字母。何枝在看到他的瞬间,就慢下了脚步。
这个人才是身边女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