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讲】

好,我们看佛陀对这个疑情怎么回答。回答当中分成两段:第一个,斫破是非两途;第二个,会通真性一理。先破除对是跟对非的执着,然后把这两个再会归到一念的心性当中。先破执,再显真。

丑一、斫破是非两途 分四:寅一、正破是见;寅二、转破非见;寅三、大众茫然;寅四、世尊安慰。

“斫破”这个斫就是砍或者劈,我们去砍柴、劈柴。佛陀先破坏阿难尊者对于“是”跟对于“非”这种双方的执着。这个“是”,就是阿难尊者执着说,在一切万物当中有真实的见性可得,所以他才会说“今此妙性,现在我前”。对于这个“见性是可以见的”,予以破除。第二个,“非”,就是“在一切万物当中无有见性的作用”。这个产生断灭的思想,也加以破除。把是非两种邪见都破坏以后,才能够会归到正见。

这一段当中有四小科:第一个,正破是见;第二个,转破非见;第三个,大众茫然;第四个,世尊安慰。

寅一、正破是见

【图二】

我们先看第一段,正破是见。这个地方是佛陀破坏阿难尊者“是见”的执着。阿难尊者把见性当作一个实实在在的物质,好像有一个杯子、有一个桌子,这个叫作见性,它显现在我的眼前一样。这一段主要是发明见性的体性是离相的。

我们看经文:

佛告阿难:今汝所言见在汝前,是义非实。

这一段是个总说。这个时候佛陀在讲道理之前,直接地先把正确的观念讲出来。佛陀告诉阿难尊者说,你前面所提出的问题,你说见性身为一个清净本然、周遍法界的一念心性,它很清楚地现在你五蕴身心的前面,这个道理是不真实的。这是你心中的想象、你的执着所产生的一个影像而已。这个跟见性是没有关系的,这个道理是不合乎真实的。

佛陀先破。破以后,当然要讲道理了。这以下就讲出为什么见性是不能够现在你的眼前。我们看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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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实汝前,汝实见者,则此见精,既有方所,非无指示。且今与汝坐只陀林,遍观林渠及与殿堂,上至日月,前对恒河,汝今于我师子座前,举手指陈。是种种相,阴者是林,明者是日,碍者是壁,通者是空,如是乃至草树纤毫,大小虽殊,但可有形,无不指着。若必其见现在汝前,汝应以手确实指陈,何者是见?

佛陀说,假若正如你所说的,见性是如实地显现在你阿难尊者的面前,而且你很如实地看到见性的相貌,既然见性是可以见,那表示身为一个见精,这种见分,是可见的,那么它一定要有一个方向跟处所。只要是可以见到的东西一定有一个方向跟处所。那么你应该可以把它明确的方向跟处所指示出来:什么是见性,什么不是见性。如果它真的是现在你的眼前的话,你可以明确指示出来的。

以下,佛陀讲道理讲完以后,就讲事实来加以证明。他说,阿难尊者!好,我们姑且以现在我们两个共同安住的只桓精舍——这个只陀林的讲堂当中来作一个观察。你依止这个讲堂,向外普遍观察:你看到了树林;再远一点看,看到了河水;再远一点看,看到种种修行的殿堂——打坐修止观的殿堂;你再往高处看,看到了日宫、月宫;乃至于你再往远处看,看到大讲堂远远相对的恒河的流水在那个地方流动。佛陀就是引导阿难尊者由近到远、由下而上,看到了这种种的万物。那么你现在在我这个狮子座前,把你的手举起来,用你这个手很明确地可以去指出前面的树林、讲堂、河水的相状:哦,这个是树木,这个是讲堂,这个是恒河。其实你是可以很明确用手指出来的。怎么说呢?你看,阴暗的地方是属于树林,光明的地方是属于太阳;障碍的地方是属于楼阁墙壁,通达的地方是属于空旷的处所;乃至于小草大树,乃至于最小的毫毛,形状、大小虽然有很多的差别,但是只要有它的一定的形状,你都可以把它指出来,来告诉人家:这个是树木,这个是河水,这个是讲堂,这个是恒河。不管它多大多小,只要这个东西是有相。记住一句话:有相状的东西你一定可以把它指出来。有相状就可以有方向跟处所,你就可以明确地指出它的处所出来。

佛陀就用这个现实的一个状态,来引导阿难尊者悟入这个道理。我们看第二段:

阿难当知,若空是见,既已成见,何者是空?若物是见,既已是见,何者为物?汝可微细披剥万象,析出精明净妙见元,指陈示我,同彼诸物,分明无惑。

佛陀说,阿难,你应该知道,这以上你所指出的东西,你告诉我什么是见性?你说见性现在你的面前,那么现在你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你说,哦,虚空是你的见性。那么虚空如果是你的见性的话,虚空已经成了你的见性,那么虚空又以什么来作相貌呢?因为虚空已经变成了见性,那么你破坏虚空原来的相状了。假设其他的物质是见性,比如说,这个花是见性。那么花已经变成见性了,那么花以什么为相状呢?它变成没有相状了。因为你说它是见性,而见性是无相的,你正好是破坏它的相状。所以你应该在一切的万物当中微细地简别出,哪一个是你的精纯光明、微妙不可思议的见性。你应该把它指陈告诉我。在一切的万物当中它能够分明地显现出来,不要有任何半点的含糊笼统,分明得清楚。你说见性显在你的眼前,那么既然在你的眼前,请你把它指出来,它到底在哪里?

这就是从现实的环境当中,来逼迫阿难尊者加以回光返照。我们看阿难尊者怎么回答。阿难尊者必定是有一种很高的悟境,我们看他怎么回答。

阿难言:我今于此重阁讲堂,远洎恒河,上观日月,举手所指,纵目所观,指皆是物,无是见者。世尊!如佛所说,况我有漏初学声闻,乃至菩萨,亦不能于万物象前剖出精见,离一切物,别有自性。佛言:如是,如是。

阿难尊者本来的心是向外攀缘的,他看到了见性——一个昭昭灵灵的、光明的见性显在他的面前。这个时候佛陀用善巧逼他不得不回光返照他的内心,所以他作了一个回答。

阿难尊者说,我现在跟佛陀安住在这个重阁所成的讲堂,那么我就顺着佛陀的开示,从远处看到了恒河,往上面看到日月宫,乃至于在一切万物当中,我都能够指出万事万物的处所。只要是眼睛可以看到的,只要是有相状的万物都可以看到。但是在这么多万物当中,我的确是指不出这个见性的体性出来。在这么多万物当中,这个是花,这个是树,这个是讲堂,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在一切万物当中指出见性的处所出来,“无是见者”。世尊!正如您老人家所说的,不但是我一个有漏的、一个初学的凡夫的声闻,乃至于一个法身菩萨,一个证得初地以上的法身菩萨,他也不能够在一切的恒河、树木这些万事万象当中简别什么是见性、什么不是见性。他根本不能够离开一切万物的自体,而找到另外一个见性的自体可得,不可能的。佛陀言,如是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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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经文,它主要是把见性这个离相清净的自体开显出来。其实见性本身是无相的。它本身既然能够含摄我们一切的生命,它就不能有相。你说那个见性变成了桌子,那么它变成了桌子,它就不能变成椅子了。它是不能有相状的,所以你指不出来。

但是,这个地方在古德的注解当中有一个观念。古德说,阿难尊者的问题点在身心的执着。你看,他说,见性是我,那我身心世界就不是我,那我身心世界算什么?所以很明显地,在阿难尊者的疑情当中,他的问题点在我执——对于个人身心世界的执着。但是佛陀在回答的时候却没有针对他的身心世界来破,而是举出了树木、恒河、讲堂、日月宫,用万法来破斥他。那么这个道理在哪里呢?这地方有一层意思。古德说,阿难尊者是一个菩萨种性,菩萨种性是我执重、法执轻,所以烦恼障重、所知障轻。声闻人刚好相反,声闻人烦恼障轻、所知障重。所以身为一个菩萨种性,他的我执比较重。佛陀不直接先破他的身心世界,先破他的法执,因为容易破。意思就是说,一切的万法你都找不到见性了,何况你的身心世界,你还找得到见性吗?不可能!见性是不与一切万法为伴侣的,你指不出来的。所以,你看《金刚经》,整个《金刚经》就是在找我们的见性——它在哪里?最后的结果,你要离一切相。《金刚经》最重要就是什么?要离相。你看到一切东西你就不能有执着相,你一执着你就失去了见性,要离一切相。

我们看禅宗的祖师公案,有一个最有代表性的。有一天,五祖大师觉得他年纪大了,想退位,就叫弟子把自己的心得呈现出来。这当中有两个人提出他们的心得报告,一个是神秀大师。神秀大师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我们看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神秀大师相当用功。他的内心世界经常用念佛、持咒来消灭心中的妄想。但是他的问题点、他的盲点在哪里呢?就这前面两句话:“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他身心世界的相还不能忘怀。我们由于过去的业力创造一个身心世界的相,这个本来是如梦如幻的,在一念清净的心中,它只是一个生灭的影像。但是神秀大师对这个影像不能加以忘怀,所以对他的功德产生很大的障碍:同样的拜佛,同样的持咒,而它的效果却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