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不能走了,便走官道。
仍旧遇到关卡,千机门的门人遍布,搞到一张通关文牒轻而易举。
遇到盘查的人,赶车的范存孝便说,是主人与夫人一同回娘家走亲戚。
若问是哪里的亲戚,就说是韩国阳翟的亲戚。
从前知道范存孝会说一口地道的魏国话,不知道他也能说一口地道的楚国话。
小主,
守关的斥候上车查验,能看见新婚夫妻抱着个孩子,有婢子,还带着一条小狗,是走亲戚的模样。
何况会说楚话,又有文牒,便也就过了关,也总算活着到了韩国。
韩赵魏三家分晋之后,尤其近十年来,魏国南征北伐,马不停蹄,此时也正是两国交战期间,因此韩国也并不太平。
越往北走,就越发的冷,小道被雪堵得严实,就不得不走官道。
隔着窗子能看见大雪如瀑,这车身不过一层木头,帛被,大氅,全都冰凉,哪里敌得过这外头的冷。
这北国的正月底无一日不是雪虐风饕,冻透肌骨。
战死的征人丢落了一地的兜鍪和兵刃,新死的饿殍身上也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唯露出那蓬乱干枯的头颅,还有那早就冻得僵直发黑的腿脚来。
茫茫四顾,阒无人声,只有数不清的鹰鹫老鸦在低空盘旋。
叫人心有戚戚,不敢朝窗外去看。
可那人怅然叹息,他说,“看见了吗?这天下汹汹,兵祸不止,皆是因了一人。”
阿磐知道他说的是谁。
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在这冰天雪地里诉着无法抑制的悲凉,他说,“你想求安稳,却不知破坏安稳的,也只有那一人而已。”
阿磐知道他说的不是旁人,他说的是谢玄。
他还说,“你只知我要杀他,但从不知他也在杀我。”
阿磐心中戚戚,谢玄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过,“孤会亲手杀他。”
她记得谢玄说起这话的时候,目光苍冷,声腔凛冽,一双墨色的丹凤眸子里杀机毕现。
她望着怀里可怜的婴孩,心绪恍惚,怔然不语。
她看不透萧延年是什么样的人,亦一样看不透谢玄是什么样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