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乱世由不得自己,但总想着给旁的留一条活路。
旁人,或牛马。
假使赵人的马再不能打仗,好歹也留给饥民贫窭一口吃的。
匆匆下了毒,趁无人留意赶回小帐,将将卧下佯作熟睡,便听得赵营中马匹嘶嚎,一迭连声,此伏彼起。
有赵人疾疾敲锣撞钟,由远及近大声惊叫,“马中毒了!中毒了!全都倒了!速报将军!速报将军!”
营中惊惶惶一片大乱。
姓孟的将军气得眼珠发蓝,立即下令将全部魏女押至帐前受审,营中其余兵卒也全都叫醒,一旁观审。
火把点起,姓孟的将军于帐前一坐,军师侍立一旁,左右偏将持大刀环伺,阵势一拉,这就要严审细作了。
魏女全都挨在一起,骇得瑟然发抖。
有的因受了连日的惊吓已经呆滞无力。
有的似赵媪一般当场晕厥,怎么都叫不醒。
有的哭着喊冤,“奴家没有下毒......奴家......奴家没有下毒啊......”
赵媪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颤着一双手指着魏女,“你......你们......可有人......可有人下毒......要害死我老婆子啊......”
郑姬哭得花容失色,“将军明查,嬷嬷明查,奴家出身清白,岂会......岂会干些下毒的勾当啊......”
阿磐也不好不哭,哭却又哭不出眼泪来,便拼命去想些伤心事。
她的伤心事可真不少啊,一想便是一箩筐,想起伤心事来,眼泪哗地一下就决了堤。
这便也跟着郑姬一起掩面低泣,“将军明查,奴家冤枉啊.....”
那姓孟的将军被哭得心烦意乱,斥道,“再哭!再哭!再哭一个个先攮死!”
魏女戛然止声,只垂头掩袖擦眼泪。
那赵将和军师又摆了一次架势,偏将也都摩拳擦掌,亮出了手中的刀枪斧钺。
清了清嗓子才要开始盘查,“谁放的毒!老实交代!要是不招,本将军把你们全都活烤咯!”
忽有急乱的马蹄声穿过辕门,岌岌往大帐奔来,喊声破开了平明时分的暗夜,“让开!急报!急报!”
说是魏人趁夜偷袭了赵国前线大营,把赵国前线大营烧了个片甲不留,还乘胜追击,把交战前线向北地扩张了五十里。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赵国残部,连忙派斥候发来手书,向驻扎附近的几大将军百里加急,引兵救应。
然而此时赵营之内一匹能站起来的马都不曾剩下,全都瘫着,软着,冒着白沫,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赶出数十匹能站起来的,能站起来的也全都打着摆子,摇摇晃晃,颤颤巍巍。
哪能再指望行军打仗?
指望不了一点儿。
姓孟的将军气急败坏,军师面色蜡白,甲士目目相觑,却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得立即整军,步行往前线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