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酒气全都散入了水里,两身的凝脂袍也全都洇湿打透,好似那车轮子一样,把月华下这一片青青的稻谷滚得高地起伏。
他就在按下她的间隙里不要命地要去吻她,要去扯她的衣袍。
阿磐拦他,把他往水里掀,“你会死的!”
连下了那么久的雨,这夜倒是个难得的晴天,阿磐能借月光清楚地瞧见萧延年额际暴突的青筋,还有眼里那浇不灭的火。
他好似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声腔被灼得嘶哑,“死便死了,死也罢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那怎么行啊,人总得为了什么活下去,还得活出一口气来。
她能熬过来再熬下去,是为了谢玄。
萧延年也一样,一样要为了自己的那口气活下去。
他就似个病入膏肓的人,没有复国的那口气吊着,只怕不必多久,也就死了。
她到底是在中山长大。
吃着中山的粮,饮着中山的水,也踩着中山的大地,怎么都算是半个中山人啊。
阿磐脱口而出,“你是中山怀王,你怎么能死啊!”
她看见那人眼里泛着水光,那水光在月色下看起来支离破碎。
他极少有这样支离破碎的时候,那一向看似是个大雅君子,实则内心十分强硬的人,他.......
他听见了“中山怀王”这四字,那水光便顺着眼角,顺着脸颊,咕噜一下滑了下去。
吧嗒一声,滚进了水中。
他哪里就忘了自己的志向了呢?他也并不是陆商与范存孝暗中议论的“昏君”。
他是亡了国的君王,没有一刻不想要继绝存亡,匡复宗社,收复他中山的疆土啊。
阿磐也是这时候才瞧见,他们身下那一片原本清澈的稻田水,在适才这工夫里,已经被他心口的血染出了一大片骇人的红色。
也不知怎么了,因了那人的眼泪,阿磐也跟着滚下了泪来。
国破家亡的苦,她与萧延年一样感同身受。
亡国奴不好当,复国这条路,也当真难走啊。
便是谢玄,走的不正是一条一样的路吗?
那人不再挣了,月色如水,她在田中坐起,将那人悲恸的脑袋抱在怀里。
捧住那人冰凉的脸颊,轻声安抚他,“就好了......就好了......”
那人靠在她怀里,握住她的手,几不可察地长叹了一声,“再也没有怀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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