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结束了,因为过去了,所以她不觉得羞耻了,可以主动开口告诉其他人了。
易女士听得很认真,不停地对顾琦说“太好了”“做得好”“那真不错”,不是一种随意的附言,而是给予顾琦最清晰最明确的肯定。
最后易女士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那你和他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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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易女士会这么问。任何离婚其实都是利益的切割,感情是添头,只要利益划分得好,有没有都不太会受关注。
顾琦想了想,看了一眼许婧和殷筱晓说:“我也不知道,从发现英英的病之后,我的感情就全部给她了,你现在问我,我都想不起来我最后对老刘是什么感情。我说这个婧婧和筱晓可能要生气,但我觉得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多余的感情给他了,对他来说可能确实很残忍,我在生活中的一些细节肯定让他感觉到我不再爱他了,”殷筱晓翻了个白眼,顾琦看到了,就抱歉地笑笑,“我可能比他更坚强,我不需要其他的情感支持,他需要,我提供不了,他才做了那么多错事。”
许婧说:“但是你之前离职在家的时候,他也没管你。”
许婧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可能是顾琦精神最差的时候。
“所以是我们两个都有问题吧,我可能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坚强,如果没有你们帮我,没有这个工作,我可能会犯下比他更离谱的错。谁知道呢。但是感情的事情肯定没法算清楚了,只能算谁错谁对。你知道吗,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一次架都没吵过,不知道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琦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殷筱晓很不耐烦,但是许婧却有感触,特别是那句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人都是会变的,但是没人会预期自己越变越差,大家都是希望越变越好的。
易女士说:“这样也挺好,你们的收场不好看,但好歹彼此有过爱。那就向前看吧。”
她看向殷筱晓,殷筱晓才收起那副臭表情,易女士就笑起来,“现在年轻人是不是不太说爱了?也是,生活压力太大,讲不起这种奢侈品了。”
殷筱晓嘀咕:“我也没说……”
“你呢?”易女士突然转头问许婧,“你也觉得现在的年轻人讲不起爱了吗?”
许婧想了想,“如果要说奢侈品,我们做剧场的其实也在做奢侈品,那么复杂那么漫长的一个舞台,要让观众‘哇’出来,她们都觉得这个东西太复杂了,怎么做的。您还记得之前那个雕塑家,顾雅山吗?她前阵子来看我们的再生缘了,后来请我和筱晓吃饭,给我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她做雕塑已经觉得非常耗心耗力了,我们做那么大一个舞台,简直难以想象。但对我们来说,制作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了,我们就是普通地,每个做每个人的工作,最后放到一起,那就是别人难以想象的奢侈品。我觉得爱,也差不多。可能你只要好好生活,做好你擅长的事情,到最后人家过来一看,也会‘哇’一声,说这是神仙爱情。现在网上不都这么夸人家小情侣吗,可能人家也只是好好过他们的生活而已。你用一个很大的名词来形容,说这是爱,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去深究,说爱就是某一个特定的样子,我要按着某种标准做,不可以有讨厌的亲戚,不可以有生病的孩子,不可以有经济的龃龉,不可以最后分开,那世界上就没有爱了。”
“好纠结啊,你们这些纯爱战士。”殷筱晓吐槽许婧。
大家都笑了。
许婧就在殷筱晓边上,转过头问殷筱晓,“那你说实话,你觉得我不爱你吗?你不爱我吗?”
殷筱晓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当然不会回答许婧这种问题,但她的表现已经回答了一切。
爱不是一个空泛的大词,也不是很矫情的让人难以启齿的抽象的概念,更加不是文艺作品里贩卖的虚假的情绪。
许婧渐渐感觉到爱是生活最基础的组成部分,不是只有男女之情,也不是那种一旦不“纯粹”之后就会立刻破碎消失的脆弱稀有的东西——许婧一直觉得一些文艺作品里追求“纯粹的爱”“唯一的爱”都太虚浮了,没有一点根基。
与之相反,爱是最稳定最普遍的元素,是生活中一切的基石,你只要在正常地生活,你就一定拥有爱。
爱普遍到你习以为常的生活中的一切,朋友的帮助母亲做的早饭等等,这些都是爱。你不会刻意地察觉到爱,但是爱是你在生活中非常重要的喘息休息的窗口。
而有爱,就会有向前生活的动力,不会被困在过去的困境里。
顾琦有英英,有母亲,有她们这些朋友,有工作,她就能向前。
老刘抛弃了爱,抓住了钱,他其实是被失业困住了。
而许婧想,上辈子她在最后因为儿子的失望而放弃了离婚,万念俱灰,是不是也是因为在那一刻感觉不到儿子的爱了,身边再也找不出任何给她爱、给她生活里最简单的支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