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梅，你这个伤口咋弄的？”

“哦，昨天我给鱼儿倒饲料的时候，没站稳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右腿骨摔裂了。”

五月梅直接下床，将陈旧的棕色法袍覆盖全身，只露出一张忧愁的面孔将摊开的卷轴一一捋平，用长方形石板固定住起来的边角。雾轨热心上去帮五月梅清理书桌下干涸的墨迹，五月梅却将她推开，兀自整理这些历史资料。不错，露娜来的时候看见，这些卷轴描绘出了一座山庄：依照房间用途共分为三层，东边与铺满落叶的林地接壤；画中的夜之子打西边去，就能走到一处岩洞带着。而庄园正前方有一棵粗壮的老树，爬上去，便可俯视整片森林。五月梅走路一瘸一拐，似乎从绷带缠绕的伤口里面能看到一块红斑裸露一小块出来。若不是担心雾轨对自己有想法，露娜会把昨夜发生的事问个清楚。

“小蝶要求我在三天内离开这里。如你所见，我在收拾随身物品。以后城堡和我无关。”

五月梅将书本用麻绳捆绑成一摞，紧接着将卷轴统一丢到床边一个纸箱子里。

露娜想了一下，“秘境森林之中藏着一座山庄对不对？”

五月梅愣了一下，扭头向露娜狐疑地看过去。卷轴从她蹄中脱落，滑向地面。

“你还记得这回事？不，那就是个葡萄酒庄。”

露娜用魔法将卷轴交还五月梅，轻轻对她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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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段时间你搬去葡萄酒庄住一段时间比较好。月神找上门了，这说明某个家伙一直密谋着邪恶计划打算破坏月球的生态平衡，我不得不单独行动一段时间。在这之前，我和雾轨需要你领我们去山庄一趟。”为什么露娜不直接向五月梅表示月球会在邪恶势力的操控下走向毁灭，因为露娜开始觉得五月梅刻意向自己隐瞒着什么真相。为什么五月梅不愿表面偷去真视之眼？这明摆着，五月梅故意要将真相埋在土里，让它永不见天日。她排斥月球暗面的马和事，却给不出直接证据让露娜信服。透过五月梅那双清澈的瞳孔，露娜看见了隐藏在月光下独自抽泣的魅影。身高外貌像极了那个她。月光笼罩住平静的视像地平线，倒影拥有着一头蓝白闪亮的发髻，她始终蹲下身子与倒影对视。口中默念重复的话。她仿佛沉浸在虚假的忧伤中进行自我安慰。

“不去，我走了你怎么办？学校怎么办？”

“我和露娜会守护学校的安全，我保证。”雾轨上前一下子抱住了五月梅。起初五月梅抗拒她。当她能感受到五月梅那颗怦怦跳的心脏，松软的毛发；当五月梅注意到，一颗闪闪发亮的蓝宝石钻戒戴在雾轨左胳膊。

闪尘以工地矿石为原材料，为雾轨专门定制的。

“闪尘跟我说，他这辈子就想看你好。他一方面想回到上学那种无忧无虑地生活，另一方面又不能逃避家庭施加的责任。他的内心每时每刻都在挣扎，他才二十岁，真的很难做出一个你和他自己都满意的决定。医药费的事，我深表遗憾。如今他当上了矿长，能赚一些钱补贴家用了。上学的事，我有时间帮他，就多帮他一点，可以吗？”

露娜在一边看着，鼻头一酸。他自己何尝不曾经拥有一个清澈，健康的心灵。像一泓清泉，还没有变成一个恶臭的泥潭。学生时期的露娜对周遭的朋友们抱有不小的期待，她多次向大家开口分享过单纯，快乐的事情，却没能得到一个像样的回复。久而久之，露娜心中一盏渴望发光发亮的明灯熄灭了。她也在挣扎，挣扎从森林中的泥潭爬出来。没有谁愿意忍住森林中的幽静气氛过来拉露娜一把。现在的露娜，很难再对一匹马敞开心扉诉说心事。因为对方不像雾轨或者落雪，把自己当成好朋友。

五月梅附在雾轨耳边轻轻说道，“去教堂，替你父亲忏悔吧。忏悔可以治疗悔恨带来的伤痛。他恨过，当初不应该和错误的女人坠入爱河，诞下了你。没有母亲的你，一直活在单亲家庭的阴霾之下。如今，你父亲更不该得罪月神养的圣兽。你觉得夜骐能再次看到月球生物受苦吗？”五月梅挣脱出来，将右蹄搭在雾轨右肩上，有意使劲捏动雾轨肩膀上的肉。

“我已经改过自新，我相信父亲这次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父亲一匹马跑到书房恐吓我，原谅我没办法信任你，你需要吃一点苦痛。”

露娜觉得五月梅的话简直像是旁侧敲击，在审问雾轨，好像可以引雾轨说出一些压根不存在的情况。即使五月梅得知雾轨在那家生物公司所做的工作细节，或者她怀疑是虹厂经理想操控雾轨去改变学校一些现状从而达到五月梅的目的，也许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刻，五月梅会为了一些隐藏在心灵深处的利益把露娜踢出局。

五月梅用魔法从床上拿一副十字架，并将它对准胸前的魔法护符正中央。露娜欲上前拉雾轨离开书房，五月梅先一步挪动木箱堵住了书房的门。护符中间的蓝色宝石渗出一层白色雾气，缓缓将十字架表面覆盖，并升起一层冰霜薄膜，薄薄的结晶映衬五月梅憔悴而苍白的面孔。她忽然抓住了雾轨的右胳膊，微笑着，将十字架按在雾轨的胳膊上。冰霜迅速气化回归白雾状态，雾轨的脸上闪过严酷难耐的神情。露娜没能回归神来，五月梅已经将雾轨推开。仿佛她经历了一些残酷的事情，操纵事情进展的幕后政治家捏碎了五月梅仅存的一丝善良。恐惧率先代替了善良。当夜骐找五月梅要学校之后，她的善良又迅速碾碎了恐惧的外壳，再次面对生活时，五月梅对夜之子的柔情似水胜过了任何慎重考虑的情绪。她不再是哪个她，她好像故意往月影下的殿堂里去，默默凝视着深渊。

“你和它签订了誓言。我相信你一辈子不会食言。”

露娜忽然发现，十字架并未在雾轨右肩留下烙印。雾轨的神志目前仍然处于清醒状态。

“雾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露娜悄悄附在雾轨耳边叮嘱道。五月梅又用法袍将护符隐藏于胸前，专心致志地擦除书桌上的墨水印记。雾轨的声音明显比来之前虚弱一些：

“两股能力在我体内打架，先别为我和她吵，我猜测秘境森林这一趟咱们不白去。”

五月梅的性格不像她的母亲，善良淳朴到原谅欺负她的所有小马。但落雪十岁以后露娜便再也没见过她了。露娜上前查看五月梅塞进柜子里的书籍名称：一本古老的魔咒大全，剩余几本要么是记录着三叶贤者这种传奇魔法师的生平，要么就是一本本魔法圣器信息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