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准备拉紧弓弦的这一霎,强烈的晕眩感袭上他的大脑。
想要呕吐、全身的力道被抽空、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身体四下摇摆,仿佛随时都会倒地,箭矢从其指缝间滑落。
紧接着,便听“噗通”的一道水声,他的双手自然垂下,掉落在血泊之中。
只见他身下的土地已被鲜血浸染!这一大片血迹仍在向外蔓延!
那块夺走他行动能力的石头,不仅仅是打折了他大腿的骨头,还撕裂了他大腿的大动脉。
大腿内部的大动脉有多么重要,不言而喻。
虽然他已做了止血,从衣服上撕下一根根布带,用力勒紧大腿根部,但因大动脉断裂而导致的失血,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止住的?
他这等程度的止血,只不过是让失血速度放缓一点。
不知不觉间,他身下的鲜血已漫开一大滩,他整个人坐在血泊之中。
但凡是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流失了这么多血,洼田清音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此时此刻,他的鼻下仅剩少许气息……微弱得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按理来说,他现在除了坐着等死之外,再无其余可做之事。
然而,仅须臾,他竟再度抬起眼皮。
他脸上已无生机……可他眼中仍燃烧着战意!
咔——的一声,他重新架起手中的和弓,颤巍巍的手指捡起掉在一旁的箭,搭矢上弦。
“精一郎……向前……”
下一秒,破空声传出。
笔直射出的箭矢挟着劲风,射穿某敌兵的脑袋——这家伙意图从侧后方偷袭男谷精一郎。
“精一郎……向前……!”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根箭矢凌空射出。
紧接着,男谷精一郎的身周又少一敌兵。
其动作之流畅,其技法之娴熟,丝毫不像是一个重伤欲死的人!
看着男谷精一郎的背影,看着这具勇往直前的背影,洼田清音笑了。
他露出安宁的笑意。
说来怪异,在经历方才的强烈眩晕后,他倏地感觉脑袋变得异常清醒。
多亏于此,他突然想明白很多事情。
为什么他要舍命陪君子,不顾一切地帮助男谷精一郎?
因为对他而言,此刻的男谷精一郎就像是一个“化身”——向世人证明“跟不上时代的老家伙们”的骨气的化身!
所以……精一郎,向前!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不再感到疼痛,也不再感到疲倦。
准确来说,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全都离他而去了。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意识:射杀所有对精一郎有威胁的敌兵。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动作:开弓射箭。
分秒间,一根接一根箭矢划破大气!
箭矢所挟的劲风,就像是为男谷精一郎助行的顺风。
每一道破风声的传出,都代表着一名敌兵的死亡。
在这连绵箭雨的协助下,男谷精一郎的攻势有如神助!
向前、向前、再向前……他从一个血柱奔往下一个血柱。
嗖!
男谷精一郎瞧见左前方的一名手拿燧发枪,正准备对他开枪的敌兵被射穿脑袋。
嗖!
不一会儿,他右手边的敌兵抓挠着被箭矢命中的脖颈,挣扎几下后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嗖!
嗖!
嗖!
……
听着自身后传来的接连不断的破风声,男谷精一郎逐渐感到心安。
这份心安既源于洼田清音的强力协助,也出自纯粹的友情。
尽管自己身周已无友军的身影,但只要听见这开弓放箭的声响,就能直观地感到自己并不孤单。
可就在这一霎间,毫无任何预兆的……破风声停了。
他身后不再传来拉开弓弦与射出箭矢的声响。
男谷精一郎的刀在半空中顿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洼田清音累了,于是等了一等、等了再等。
可是……不论他等上多长的时间,那让他倍感心安的开弓声始终没有再响起……
“……”
男谷精一郎抿紧双唇,两只嘴角微微下垂。
尽管敌兵们的呼号不绝于耳,但在不闻开弓声的当下,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安静……
……
……
“酒吞童子大人,这……似乎有点不太妙啊。”
宿傩瞪圆双目,怔怔地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男谷精一郎。
平心而论,将士们的英勇程度绝对当得起“奋不顾身”的评价。
在“决战淀”的加持下,他们争先恐后地扑向男谷精一郎,未曾后退。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奋勇战斗,不论他们在对方身上制造出多少伤口,都没法阻止其脚步!
这名剑士的前进道路是一条真正的血路!他每向前一步,都势必要展开激烈的拼杀!
小主,
根据宿傩等人的不完全统计,此时此刻,男谷精一郎身上的创伤少说也有15道,其中还包括2发枪伤。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仅没有倒地气绝,反而愈战愈勇……老实说,宿傩等人都不禁怀疑这老头是不是跟绪方逸势一样,也是一个“不死人”!
海坊主板起面孔,转过脑袋,焦急万分地对酒吞童子说:
“酒吞童子大人,请您后撤吧!”
他这一句话,立即道出在场众人的心声。
宿傩等人纷纷转过脑袋,朝酒吞童子投去恳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