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那篇论文。上面说那案子(大致发生于元顺帝至顺三年)本身其实无奇,只是经过当时和后世三大文人关注、记述,才得以存世。——我不想看那文篇注述得如何精彩,也懒得再对凶徒作第一万零一次的谴责。我只记住了几个可怜孩子的名姓:曾二驴、贺四妮、胡春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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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6)
光说害人的事了,这次说个救人的。
事情发生在日本鬼子刚投降那会儿,地点在武汉。一次,国军杜聿明部下属一支联络队进驻大武汉,座地休整待命。
这支队伍说白了就是“捞油队”。直属国防部,多由国军嫡系部队抽调军官组成,专程为了向各个城市接收部队打秋风而来。爷爷作为技术好的汽车兵骨干,被抽调来为这支部队的主官开车。
有一天,他们突然接到报告,说江上发现一艘船,满载银元和黄金,被军统的人截住了。可压货人亮出了国防部的牌子,双方一时争执不下,发生了武装对峙。警备司令部的人请求他们前去澄清原委。
主官没敢怠慢,立码组织了几个人乘船赶过去。
这时刚刚进入农历八月,大江上游几十个县接连几天大雨,长江、汉江白浪翻滚。两个大“锁头”——龟山、蛇山一时也被雨雾笼罩。出了码头,这几个军官乘的船在江面上就像一片秋叶。老远岸上的人看到都替他们心惊,船上的人更是越发害怕起来。
等出来江口,风竟大了起来。一堆堆雪片样浪头卷着船前进。一时间桨、舵都不管用了,只能随波逐流。眼见前方湍流搓出的巨大漩涡,水声竟如牛吼。一船人全崩溃了,不由自主扶着船帮绝望地哭叫起来,呼爹唤妈,好不凄惨......
单说家里这边,派出去了人久不见往回传讯,又听闻江上涨了洪水,主官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联络水上保安部门,紧急派两艘大的快艇循迹找寻。可快艇出港没多远就被浪头打得七歪八扭,只好调头回来了。主官急得直搓手,大叫这下完了。
那几个人一去七八天。等风歇雨驻,江上洪水泄去,人们再去找寻,百多里江面滩头都没他们的踪影,尸身两不见。显然殉职了。大家心情沉重,开始为几个人起述事迹报告,并着手准备追悼。
正当大家一片忙活时,那几个人竟泥头水脸地回来了。大伙儿猛一见吓一跳,以为见到鬼了。等定定神仔细询问,那几个人的回答竟让大家全都惊呆了——真有这样的奇事?!
原来,那天在江上,几个人都觉得死是定了,鬼哭神嚎的有人开始踉踉跄跄跪倒船仓磕头求神。眼见一个巨大漩涡就在眼前,突然有眼尖的大叫一声:“有救了嘿!快看——龟蛇二仙来救我们了呵!”——就在船头不远,水波里一只磨盘大乌龟时隐时出。这不算稀奇,奇的是一条碧绿色的蛇,大概五六尺长,稳稳盘据在龟背上,冲着一船行将沉沦的人们吐着芯子。——就好像被抚平过的一样,乌龟游过处竟起不来多大波浪,形成一条相对平稳水路。船循着这条水路,跟了龟蛇绕来绕去,最后竟进了一处洄水沙湾。船被隐没水下的石头卡住不动了,一船人长出一口气,庆幸这船再不会倾覆了。
大家惊魂甫定,这才想起那只给他们领航的大龟和那条盘于龟背的蛇。可放眼一片白花花浪头,哪里还瞧得到啊。
#7.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7)
这回的故事主人公是个军官,职位还不算低,副师长。发生地是苏州。
爷爷曾经的一位同袍,七七事变前调到了比邻驻防师师部,专为几个副官长开车。某天,爷爷几个在姑苏城里闲逛,偶然在街边遇见了他。伙伴重逢,嘘寒问暖一番,大伙儿接着扯问,咋在这立着?
那位伙计挠头无奈:“嗨!陪了副师长听戏(其实是苏州评弹)。”“哦?”大家感到惊奇。觉得周遭驻防的部队大部来自徽北,还有些是陕南的兵。大家爱的无非是欣赏几段曲腔宛美的黄梅调儿、再不济扯吼几嗓子秦腔,更还有苦咧咧摆嚎几段儿河南梆子的。苏州戏(评弹),还有本地也有的唱的沪剧直至越剧、粤调儿等等在这些兵们听来,呢哝温软,像团棉花,又听不大懂,听着简直是受罪。“可不么,要不我咋出来上这儿立着。嘿嘿。”那兵说。
过了几天,爷爷又在同样地点遇上了他。“哈哈!你们长官犯了戏瘾啦!”“呵呵,显点儿。”“他哪里人?”“和我一样,安徽的。”“爱听苏州戏?”“哪呀!”那伙计又开始使劲挠头——“我见他拧眉毛忽闪眼睛的,显是听着不耐烦。”“呵呵,何苦受罪来哉!”“可不是啥哈!”
爷爷当时和他挥手作别,再见面却是大半年以后了。
那天甫一照面,没来及寒暄,那位伙计就把爷爷拉过来低了声嗓:“老兄,你信不信,世上竟然有这么奇的事哩!“咋?”那兵娓娓道来......
——
原来,兵陪了看戏的那位副师长,大半年以前就开始被一个梦困扰。在梦里,自己过世不到一年的小叔强拉自己去看戏。并且这样内容的梦一做就是很长时间,反反复复。梦里小叔只讲一句话:看看、看看,仔细看看。
副师长很纳闷儿,自己小叔虽然年纪不大(比自己还小一岁)就死了,可他不是横死,是病了很长时间才殁的。他人很善良,小婶对他照顾也很周全,不可能是有人害了他,冤魂托梦来的。
小主,
可纳闷归纳闷,这梦还是时不时趁夜寐撞入脑海。副师长急了,决定就近找出戏,到底要鉴看鉴看里面有啥端巧。
离着驻地最近只有家唱评弹的,只好先去那看看。
看了大几十出,颇耐性子。头都听得大大的,也没理出个头绪。茶水倒灌了不知多少碗。差点弄出个前列腺炎。我们这位官长最后坐不住了。决定听完最末一折,就让那该死的梦见鬼去。他上过几天洋学的,知道梦这东西有时啥也不意味着,昼有所思罢了。
就在踏出馆子的那一刻,他瞥了几眼门边的“梗概”(评弹曲目内容简介,可能为了方便一些北方来的听不懂吴越方言的人们设置的),其中有段《孙四娘杀夫》,是改编自旧话本《袍公案》里的某段章节。这段内容他大略知道,鼓吹的是封建社会妇道名节啥的。讲一个妇女与人私通,谋杀了自己丈夫,最后事败,身受剐刑的事。其中有段描绘特别阴惨:该妇女为了掩人耳目,用一根细长铜钉楔入其夫头顶,致其身死,后细细挽起其发髻殓殡,以致阴谋竟许久没被人们觉察。
副师长皱皱眉,舒口气,心里不喜不悲,理理情绪也没啥别的感觉,于是扭身走了。
不久,老家有人捎信来,说副师长的老父快不行了,让他即刻回家或可睹大人最后一面。他急忙请假往家奔,到家老头儿已入弥留。在他遽悲呼唤之下,老父翻眼皮瞅闪一眼,撒手驭鹤去了。
其后,自然该孝子极尽人悲,抚梓披麻。不在话下。
这天,几个本家长辈在灵柩前忽然谈起,说该就着先兄入葬,把祖坟里几座汪了几块水洼、起了几泡蚂蚁的坟茔修一修。大不了再花销一笔,多添个道场。
长辈发话了,侄男女怎敢不维。立刻请人动作。到了坟地一看,比老人们说的还严重,尤其近起的小叔的坟,当初就填土不实,加之近日雨泡,快成洼地了。大家觉得经由水蚁的阴宅恐碍后生,还是迁一迁的好。一拍即合。
新葬,故迁,一大家子戚戚哀哀。
待大家开始动手迁移副师长小叔的坟时,刚刨几下,棺椁就露出来了。遮上黑布幔,焚化几柱香,洒祭三杯酒。人们开始起出棺材。旁边请来的和尚道士们 大悲咒 、黄梁忏 齐念,铙钹齐响;另请的本地土乐也吹打出 凤还巢 、岐山隐 ,呜呜啦啦。一时好不热闹。
副师长并不关心这些,一个人怔怔出神。想起和小叔在一起的时光,心里酸酸的。
可能棺材入土不深,又被水沁过,固定棺盖的两排长钉都锈蚀得不轻。上下一折腾,棺盖竟然开了,露出了尸骨。人们一片惊呼。副师长当兵的,不忌讳,跃步上前扶住。闪眼看,小叔尸身头上毛发早已落尽,光秃秃一片。
这时,就像打了一道厉闪,他的心里骤然想起评弹“梗概”里的那段话故。手竟不自觉伸进棺材,指头肚沿着骷髅头顶摩挲......
——就像福至心灵,他的手指肚突然蹭到了啥东西。他反复蹭摩几下没弄掉,显然是附在头骨上的。于是他改用指甲掐住往外抠扽——那个东西竟是长长的。随了它被徐徐拔出,他的心阴郁得竟像是在慢慢往下沉,直到沉到不能再向底而被涌起的愤恨代替——一根三寸来长的金针,被他从小叔尸体头骨上拔出,赫然展示在一干亲众眼前。大家惊得目瞪口呆。在他眼角余光里,小婶匹然倒下,像被抽去了脊骨......
后来事情查明白了。那位小叔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就是其妻,我们主人公的那位小婶。
剧情承继古、俗,奸情伤命,述之无味。不过凶手的手段堪称极其隐蔽,完胜评弹“梗概”里的活例。
原来那位小婶勾搭的奸夫早年当过银楼首饰店伙计,有一手打造金银器的好手艺。后来还学过中医。他就是利用自家这两手特长做的案:先用金皮细心打制了一根中空细针,将蟾酥(一种中药,由蟾蜍身上提出,有毒)小心灌进去,针头小孔用蜂蜡暂时封闭。借着为副师长小叔看病的机会,将针摩根刺入他的头顶百会穴。真金既阻气凝血,又加上蜂蜡渐化蟾酥缓缓溢出,让其足足经受了三年多头痛折磨,最后神志错乱,惨酷身亡。如此,给了人们一个缓疾终焉的假象。
......
开始我听到金针刺百会,觉得不可思议。后来见一份报纸上刊登了篇文字,讲述一个人文革期间试图自杀,拿长钉钉头,正好钉子顶进头顶百会穴,非但人没死成,钉子却一入几十年,每每梳头,还短不了将梳子绊住哩。
#8.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8)
说故事前,冒昧想请教一下各位尊敬的斑竹,今天上午俺发的“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8)”咋一直没见到?我们这里这些日子检修光缆,网路不稳、兼停了会儿电。是不是关挂此碍?——按说被删或被隐会事前有劳大斑知会一声的。兄弟初来贵版,尚不详熟各类规矩,不尽领略诸多经验,乍遇此情状,心头惴惴。同类情况,或不罕见吧?有劳斑竹百忙之中帮兄弟分析分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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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抗战刚刚胜利那会儿。地点在距离陪都重庆二百来华里的一个古镇。
单说经历八年艰舛,终于赶走了日本鬼子,咱中国人那个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军人更是弹冠相庆。毕竟八年来甭管战绩如何,是他们在直接流血拼命,苦撑苦熬才换来如今驱尽狼烟的和平日子。普通百姓或许对国军别有另看,敬而远之。但一些个乡绅地主却出于巴结目的极尽攀附、讨好。其中一大手段就是请戏班子进军营演戏慰劳将士们。
我们说的这个古镇当时就驻扎了一个连的国军。乡里仕绅打听得知这支部队的主官
和大部分士兵是陕西来的,于是特地从陕南请了一个唱秦腔的戏班子过来,犒劳大家。同时奉上酒肉、大烟,上好茶饮。乡绅既勤于施献,兵们何不乐于顺受。于是其洽融融,一团和美。戏台子很快搭好,照例就在兵营里。择一美辰良宵,我们的后文主角即将登场。
这个连队的主官,正巧来自我们故事5里打那个道士的后勤兵所在部队。后来他见到爷爷,大倒苦水,说就在听戏那天晚上,差点就把他吓死了。
原来,那天受请的戏班子虽说是唱秦腔,可也玩很多“杂活”。和解放前一般戏班子不同,这些游方戏子还蓄养女伶。迫于生计见,又迎合江河日下的世风,难免流于低俗。——前台出将入相,冠冕堂皇;后间通款送曲,红烛熏帐——氛围意味你懂的,呵呵。不过莫想太歪,眼瘾而已——多是女戏子披彩挂纱,唱些时令曲调,做些摩登舞蹈等等,一如早年美国好莱坞文艺片《出水芙蓉》里的段落。
话说佳期易盼,噩逢难遣。那天的夜晚很快到来了。
当时,围了戏台前方一片空地,挑了百十盏“气死风”。兵们排坐一片。戏台上更是灯火通明。台役满台张罗,做着开演前的准备。
一通碎锣响过,戏子们轮番登场祭台。之后大戏展开。先上折子戏:首折《崤山战》,再是《绝樱会》,其下《九战章邯》、《太师还朝》等等顺次进行,一直唱完《斩单童》,鬼神剧开场。先是大气名彪的《诛树仙》、《斩三妖》,慢慢变成不见经传的俚戏《夜鬼怨》、《五猖汇》、《夜叉探海》。最后还有整部搬演的《目连救母》......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9.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9)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在43年,地点在重庆附近。主人公是我爷爷所在部队一部官兵。
当时抗战进入了最为艰苦的阶段。重庆周边的国军面临的困难首先是缺粮,这可是个大麻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上峰曾想过很多办法,最后甚至对下面部队纵兵下乡抢粮一时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乡间农民哪来那么多粮?他们好多人家都不知断顿儿多少日子了。可国军顾不了这些,照常不时地窜到乡下,瘦蛤蟆攥尿般去搜刮一些。一时激起很大民愤。
某天,爷爷所在部队接到个情报,说某乡一个地主家有间暗仓,屯有粮食。上面下令部队前去持券购买,并且暗示,购买不顺,大可强行征用。
于是,三辆“杰米西”加两辆美式吉普,载着两个排的士兵全副武装驰往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