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兴致勃勃,他的双眼闪闪发光,完全赤红的脸上满是笑容,仿佛非常开心能进行这样的一场讨论。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另一个人加入进讨论,语气非常谨慎,说出口的话却称得上是长篇大论。
“我在马库拉格同样看过一些学者对这方面的讨论,但我认为他们的理论实在是太站不住脚了。他们认为,任何一个人在任何时刻做出的任何选择都可以蔓延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假设有个农夫,他习惯在早上出门时喝一杯水,他将这个习惯保持了二十年,突然有一天,他忘记了这件事。于是他世界的未来就此改变,可能变好,可能变坏。”
“他可能出门捡到一块金子,也可能看见陨石从天而降,朝他撞来.但如果他选择继续喝水呢?或者,他选择喝两杯水,或者将这杯水给他的妻子喝,自己再倒一杯呢?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这根本说不通,不是吗?”
他站起身,诚恳地挥舞起手臂,希望开始为他的兄弟们进行更深一步的解释,全然不顾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了不耐烦。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基因原体,他们和他同样都富有智慧。
于是,有人打断了他。
“你在把我们当成什么?白痴?”来自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冷冷地说。“我们都看过书,马库拉格的富家男孩,你可以停止卖弄你那浅薄的优越感了吗?”
罗伯特·基里曼猛地皱起眉:“我不是什么富家男孩,我的养父和养母虽然地位不凡,但清廉是必须的,难道你不认可这件事?”
佩图拉博脸上的冷笑逐渐扩大:“我有和你讨论这个吗?我只是在要求你停下你的侮辱。”
“我绝无此意——”
“——是啊!就像是我们都没读过书!”奥林匹亚人不屑地嘲笑起来,语气极端尖锐。“骄傲、天真、生活无忧,地位不凡的养父养母,富庶无比的童年生活!”
“你在讨论这些的时候是否有想过其他人?你是否有想过坐在那边的那个苍白的鬼魂?故事里的卡里尔·洛哈尔斯存在与否还值得商榷,但诺斯特拉莫的环境可是和我们的现实大差不差。”
“他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一百零五个自然月,而你却在讨论自己读过多少书,从学者们那里得到的先进理论,以及你地位不凡的养父养母?”
罗伯特·基里曼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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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你道歉。”他脸色煞白,脸颊却通红地发出要求,双手在身侧紧握。“你这样的行为十分无礼。”
“比得上你无礼吗?我要求你先向他道歉。”佩图拉博继续嘲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建议你回想一下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以及你迟迟不愿意来泰拉的事。”
荷鲁斯皱了皱眉,事态已经发展到有些过火了,然而,有人却比他更先一步开口进行调解,此人甚至算得上是当事人之一。
“老实说,我不怎么在乎。”
康拉德·科兹向后仰倒,将双脚翘在了圆桌边缘。他仰头看向天花板,目光非常虚无,并且一边说话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了怪声。
“你要求他向我道歉只是因为你想借此机会打压他而已,你看他不爽,哈”科兹古怪地直起脊背,用一个扭曲的姿势看向了表情阴沉的佩图拉博。“是不是他说的某句话哪里惹到你了?”
罗伯特·基里曼恍然大悟,他看向闭口不言的佩图拉博。
“原来如此,你这个——”
“——先别急着反驳,富家少爷。”科兹冲他咧嘴一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嘛,他又没说错,你的确一肚子傲气。你们俩都是烂人,当然啦”
他摊开双手,将它们放到了椅子的扶手两端,同时双脚用力,开始悠哉悠哉地玩起了平衡感的游戏。他的双手过长,因此可以轻易地用直接在此过程中戳碰到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
基因原体们神色各异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我们其实都是烂人。”康拉德·科兹忧郁地说。“我观察你们半个月了,没看到一个符合他描述的人。”
“他让我来这个所谓的神圣泰拉,并告诉我,我有很多个优秀的兄弟。按照他说的标准,我在来的路上还以为能看见一些真正的英雄、伟人,至少也要远超于我才行。”
“结果到头来,不是和我一样的杀手,就是心肠过软的打铁匠或脾气暴躁的理论家——我们真的是基因原体吗?他是不是找错了人?”
荷鲁斯面色难看地看了看‘打铁匠’,谁知伏尔甘却并不生气,只是对他微微一笑,并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杀手’科尔乌斯·科拉克斯的肩膀。
后者表现出了一种不太适应的僵硬,却还是留在了原位,让那双黝黑大手留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最后是‘脾气暴躁的理论家’,奥林匹亚人竟然罕见地压抑住了怒火,此刻正抱着双手沉默不语。
【.精彩。】
光幕发出一声震荡,将他们的注意力统统吸引。有些准备开口的人也就此失去了机会,文字浮现,开始继续涌动。
【好精彩的一番心理剖析,你审讯折磨了多少人才拥有了这样的敏锐?真令人吃惊,看来不管如何,康拉德·科兹都注定是天生的审判者.只是,你对自己又有多了解呢?】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科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恐怕我必须费这个心,你已经将这场特殊观影的气氛变得非常糟糕了。你四处招摇,引火烧人,却把自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你对这个故事到底怎么看,康拉德·科兹?】
“我非得回答吗?”科兹不耐烦地问。“你有点惹毛我了,你这个——”
蓝光一闪,将他笼罩,没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或束缚,光幕上却就此显露出了另一行字。
【我以为他们会有所不同,骗子.我看到的未来仍然不会改变,那些幻象中的事还是会如约而至,一一降临。身份尊贵的半神即将祸乱整个银河,无数人都将死于非命哪有什么正义可言?】
康拉德·科兹忽然陷入了沉默。
【如何?无话可说了?倒也正合我意,你确实该沉默一下了。】
“它能读心?!它没有借助科技的力量读了心!”赤红的马格努斯陡然发出一声叫喊。“它刚刚说出的——等等,康拉德,祸乱银河?你在想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吐出这句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迟钝,因为他的多数兄弟都已经站起了身。
“祸乱银河?”罗格·多恩双眉紧皱地问。“谁?康拉德?谁?”
“这个人必定认为自己拥有某种资格。”头戴兜帽的巴巴鲁斯人如是说道,声音嘶哑。“以及权力欲,怀揣着高傲我们如今的处境实在是太过符合那些所谓的皇子夺嫡戏码了,不是吗?”
他似乎意有所指。
“比起这种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为何不问问幻象的事情呢?”黎曼·鲁斯貌似懒洋洋地问。“如果那行字的确是康拉德的心声,那么,他就看到过未来。”
洛珈·奥瑞利安脸色涨红地低吼:“是谁妄图颠覆父亲的神国?!”
察合台可汗闭口不言,轻抚长须,似乎正在思考。
费鲁斯·马努斯抱着双手,表情漠然,仍然坐在座位上,似乎对这些事并不关心。
福格瑞姆倒是忧心忡忡,但也还是保持了仪态,费鲁斯·马努斯的冷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安慰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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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基里曼环顾四周,神情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莱昂·艾尔庄森双眼紧盯着莫塔里安,戴着皮质手套的右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安格朗捂住自己的额头,头顶那些白色的胶质管内忽然涌起了点点嫣红,用来治疗屠夫之钉后遗症的药物正在一点点被情绪激动时涌起的鲜血代替。
伏尔甘担忧地看着他,俯身在一旁的科尔乌斯·科拉克斯耳边说了什么。
后者点点头,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
阿尔法瑞斯仍然保持着他那份诡异的缄默,只是嘴角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