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姻待在房间一天,打算好好适应下原主擅长的乐器,犹豫再三后她还是打算晚上用自己也擅长的琵琶。
等她适应的差不多时,相帮已经上门来催,娇姐儿正拿着篦子给她梳头,一个简单的双环髻,簪了几只金托珠花,穿了件月色绣绿梅襦裙,外罩大袖衫,衣襟比之红倌人们自有保守之处,她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容貌清丽却被一道刺眼的伤疤添上一份凶厉,她看着自己思绪却想到了那些红倌人身上,不由的比划了一下,轻笑一声:“我还是喜欢这幅模样。”
坐上高台,抱起琵琶,十指翻飞,声声乍起,将还在台下闲坐喝酒的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台上的是哪个?好高超的技巧。”一个深衣书生和旁边友人探究着。
“好漂亮的身段儿手法,可惜蒙着脸,是要新捧的?”不远处的富家公子们也凑到一起议论。
“咦?是她?”二楼一个学子把柳姻认出一脸惊讶。
“你认识?”旁边的友人听后忙凑到跟前。
“去年的花魁,清姻娘子……”学子神往的讲述清姻夺得花魁的那场表演,随后一脸可惜的感慨道,“只是可惜了……”
“嗯?怎么说?”旁边友人更为好奇。
“你初来乍到不知情,我给你讲,那还是前几日的事儿……”
台上的柳姻早已猜到自己的登台会引来议论,但她早已将思绪沉浸在演奏中,仿佛回到了前世无数次地登台,一首花柳巷最常听的《时令曲》将现场的气氛烘托起来,她才骤然转变手法。
众人正被缠绵悱恻的曲子带到灯红酒绿的世界,便听曲风一变,节奏骤缓,一阵细细碎碎的音响起。
如细雨霖铃般让人仿佛沉浸到一场江南雨季中,狭长的小巷,湿润的青石板,墙缝里探出的野草花的清香,雨水敲打在屋檐上,像极了响屐廊里金铃摇曳的回响。
人们原本激昂的心情被抚慰,心情越发舒缓,仿佛坐落阁楼听着雨打芭蕉的吟唱,手持书卷,一壶暖酒,一炉温香。
“忆经年,小楼初画夜雨寒……烟花不堪剪,迟迟钟鼓鸣羌官……这回去也,病酒独干,偏教相思苦纠缠……”
随着乐曲缓缓流出,一个清丽婉转的女声轻声吟唱参与其中,词曲婉约透着丝小女人家的情丝哀哀,柳姻随着十面埋伏一起弹出的正是前世作曲大家林海先生的《琵琶语》。而词则是后来网友的填词版之一,却也是她最爱的一个版本。
“这回去也,病酒独干,偏教相思苦纠缠……好漂亮的词……”正听着挚友八卦的学子被杀气十足的乐章吸引,只是他生性恬淡听此乐曲杀伐之气极重,便有些心生不悦。
可到底有着身份的矜持,再加上此处不是私宅,也不便开口阻拦,只是眉头紧皱有些不快的看着蒙面的柳姻,只是在柳姻变换曲目后他才缓了眉头,闭目细细体会。
当柳姻的声音响起,他骤然睁开眼看着下面还在浅浅吟唱的佳人,听着对方口中的词竟一时失了神。
直到柳姻最后一句词结束,他才恍然称赞不绝。
“倒是新作的词,不知是何等人所写,该不会是哪位有闺怨的倌人吧?”旁边的友人也不由开口称赞。
“男女又何妨,有这等诗才,已值得交往一番。”学子回了句,立马起身就要下楼。
这一下倒把他的挚友吓了一跳,忙一同起身拦住他:“子恒要去作甚?”
“我当然是去找她问下何人写的词。”子恒有些奇怪地瞥了眼挚友。
“别,词能传到这等地方,还不被外人所知,想也知道身份怕是极为不堪,你是何等身份去招惹那作甚。”男子一脸无奈的说道。
“有如此才气,又怎能拘于身份,默竹你可不是这等看重身份之人啊。”子恒微皱眉头一脸奇怪的看着挚友。
“并非是我拘于身份差异,此处若是寒门亦或是村寨,我自不会阻拦子恒,只是此处到底是花柳巷腌臜地,便是那人有些才气又如何?想要也知道身份必是低贱,天底下有才的多得是,你爱在哪里找都行,只此地不行,若是被伯父所知我带你来此地交友,还找了个贱籍当做挚友,怕是会打断我的腿,你我挚友,怎忍心见我受此磋磨。”默竹看着好友似有动摇,忙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以情动之。
“你不是说清音堂不比其他烟花馆,乃是一等去处吗?”子恒虽还是认为身份不重要,但是也知道以父亲的古板,挚友所言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但想到来时挚友的话,满是狐疑地问道。
“是一等没错,可也是花柳巷里的一等,可再一等也不过是群倌人,便是官营的教坊司也清贵不到哪里,子恒切莫把她们当做平常女子对待。”默竹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看着天真的挚友,想到拦不住对方的后果,只得给他掰开揉碎了讲。
“行吧……”子恒见此只能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楼下演奏完正要收拾东西下台的柳姻,一脸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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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姻自然不会知道楼上的官司,随着乐曲的结束她慢慢回神,周围喝彩声响起让她恍然自己已身处异乡,不是前世那金碧辉煌的演奏大厅,周围的是满眼欲望怜悯,不是她曾享受的赞叹和期许,更没有等在下面一脸为她骄傲的家人,轻轻叹口气她闭了闭眼睛拦下了马上溢出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