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酒液入喉,孙鲁育的眸色中露出极大的哀色,可俨然,孙权眉宇间那抹寻死的坚定却未尝稍改。
俨然,这毒酒并不会即刻发作。
孙权也释然般的从食盒中挑出一个橘子,一边替女儿剥开递给她,一边轻轻的说道:“替我告诉所有家人,我的死是时事所迫,大家无需悲痛,更无需仇恨。那关麟虽是个可怕的敌人,旦夕间焚烧城郡,将数以万计的生命燃烧殆尽,可他却从未对百姓、对黎庶施以炼狱火海…否则,江东早就异主,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是你爹一生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却也是最可敬的对手,你们在他治下的江东,必定可以安居乐业,百姓们在他治下的江东,也必定可以富庶而安康,能做到这点,爹总是可以瞑目了。”
说到这儿,孙权将桌案中被食盒压着的那封信拿了出来,“这是我留给你小姑,你母亲,还你阿婆的信,这种时候,也唯独你能替我带出去了…好了,该交代的爹已经都交代完了,小虎,你回去吧…你在关麟身边,爹最是可以放心,日后,你也要庇护你的这些家人哪!好了,好了…走吧,走吧,你走了,你爹再无牵挂,也能安心的走了…走了…”
呜…
终于,憋了一整晚的孙鲁育,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情绪,“啪嗒、啪嗒”,他的眼泪顿时如泉涌,她一边哭着,一边起身往牢狱外走去,可刚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身,疯了一般的扑向自己的父亲。
“爹…爹…”她一边哭,一边道:“有一件事儿,女儿瞒着所有人…可女儿想告诉爹…”
…
…
建邺城的行宫之中。
“当真喝了?”陆逊问出这一句话时,眼瞳不由得睁大,无比惊愕且不可置信的望着来禀报的校尉。
“是慢性毒药,毒发的话会在三个时辰后…”校尉如实禀报道:“从孙尚香夫人购买这慢性毒药到添加入酒中,均有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孙鲁育姑娘带至牢狱,孙权饮下…整个过程中不曾掉包。”
哪怕这校尉说的信誓旦旦,无比笃定,每一个环节均有“线人”亲眼目睹,但…陆逊还是不敢相信,曾经东吴的国主,那曹操口中“生子当如孙仲谋”的男人,他…他真的如此坦然、如此决然的饮下了这杯酒。
绝不把生命拖到公投的那一日…
这…
这…
陆逊整个觉得还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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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麟倒是并不奇怪,在后世…这种舆论的压力不知道压死过多少人,是非、真假在流量,在一面倒的舆论面前,什么都不是!
或许这等压力,曹操凭着他的大气与豪迈能扛得住,刘备凭着他的隐忍与藏心术也能扛得住,但…孙权,因为心怯,因为他成长的环境,因为他经历过的种种,他一定抗不过去。
只是,关麟没想到的是…
这位前东吴国主竟提出,要在临死前见他一面?
也罢…
关麟其实也想与孙权聊聊,只有三个时辰…一些话…还是要讲明白!
只是,哪怕是关麟也没有想到,孙权这次喊他来此,是因为女儿的缘故,这才告诉他一个惊天的秘密。
准确的说,是一个有关曹魏内部让人闻之惊愕,听之毛骨悚然的秘密。
这事关曹魏的世子,乃至于曹丕、曹彰、曹植后的第三代继承人之争!
…
…
法正,这位历史上终年四十五岁,死后让刘备连哭数日,追谥为翼侯,成为刘备时代唯一一位有谥号的大臣!
俨然,他并没有因为服用过“血府逐瘀汤”而立竿见影的好转。
相反,他的身子更加的虚弱,更加的冰冷,咳嗽也更加的剧烈,乃至于咳出的血越来越多。
仿佛这一次次的咳嗽,都在剧烈消耗着他的生命一般,乃至他鼻息间的气息都变得愈发虚弱。
刘备守在他的床边。
说起来,刘备这辈子哭的够多了,眼泪流的也够多了,但…依旧比不上这几日的泣泪如雨,他坐在床榻的一边,可他的脚下,他的衣衫上早已布满了泪痕。
再给他几日,他怕是要哭出一条河来!
这一夜,刘备已经哭到极致,累到极致,不知不觉中,他趴在法正的身旁睡下了…
可迷离中,他仿佛听到了什么。
不,那是在睡梦中,法正在向他最后的留言。
“主…主公…”
“孝直,孝直…我不要在这里见到你?”仿佛是预感到法正是在睡梦中做最后的嘱咐…刘备大呼:“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兴汉大业少不了你,我…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梦境中的刘备嘶吼的声嘶力竭。
“主公切莫伤怀,人…固有一死,我法正也不畏死,唯独有些担忧主公啊,担忧你的身体,担忧你兴汉的大业,担忧你将来这路上必定会遇到的重重荆棘…担忧我走后,那荆棘伤到你可怎么办?”
“孝直,孝直…”
“主公,你听我说,我若死了,你…你要更加相信,更加器重诸葛孔明,他是如姜子牙、张子良一般的大贤,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便如同主公的兄弟关云长、张翼德般一片忠心付于汉,他是个完人哪!他能把一切都献给主公,献给大汉,但这样的人…必定会疏忽家人…主公要顾虑到这些,替他照顾好家人,让他无后顾之忧!但也千万不可让他太过操劳…”
“除此之外,还有那关家逆子,哈哈,这种时候,可不敢说是关家逆子了,该说是关家的麒麟儿…是咱们大汉的麒麟儿,主公若要北伐,必需得巴蜀、荆州、江东齐齐北上,有诸葛孔明的智计,有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的勇武,若再辅以此关云旗的布局与谋算,那兴汉大业近在眼前,必定成功!我法正一生嫉恶如仇,从不轻易赞誉他人,可人之将死,所言皆是肺腑,主公不可以年轻尚欠而忽视此关云旗,有他相助,三兴大汉指日可待!”
“我,我怕是活不成了,可我便是化身一坡黄土,亦当庇佑大汉,庇佑主公,也庇佑我法孝直一生中唯一志同道合的挚友…”
“主公啊…你北定中原之日,可否记得…在我那墓碑前亲口告诉我一声,我在九泉之下也当为我的挚友…为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为你刘玄德大庆!”
这是睡梦中的:
——汉师北定中原日,国祭无忘告法正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