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内一方小亭里,一人身着月华色的衣裳垂首抚琴,眸色凉淡如水,玉面剑眉,容色出尘。
那琴音宛转悠扬,时而似倾诉之音,又时而似相顾无言,带着些许的悲伤。
眼下日光正盛,清风竹林的美景,倒不应该配这样一首琴曲,或许是那抚琴之人心绪难舒。
南弋曾想象过会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在盛京再次见到君烨。
即便知道再次相见是必然,如今真正亲眼见到,她许久埋藏在心底的情绪依然……被轻而易举地挑起波澜,翻滚不止。
南弋出现在凉亭之外不远处,一身红衣灼灼静立无言地看着在亭中悠然抚琴的人。
这般情形一如多年前,她初入煜王府见到君烨。
那天也是这般日光大盛的好天气,君烨一身无暇白衣端坐在春花初放的树下,远远看着不染凡尘,好似仙人。
曲音悠扬,未有停歇之势。
朔风站在南弋身侧,看着她一直看向那亭中的容色卓绝男子,此时他才明白……这人是她口中所说的故人。
他随南弋的视线看过去,却再也没办法冷静。
那亭中男子一身凉淡如水的气质,薄情疏离,单单那绝无仅有、出尘无二的容貌,只需要站在一处,便能吸引走世人的目光。
美好的事物一向能够拥有更多的垂爱。
可是让朔风更加害怕的是,这个男人与南弋有过去的交集,如今更有斩不断的牵扯。
*
琴音杳杳,曲终风清。
君烨收回手,这才抬眸看着来人。
视线交织之间,有些情绪默默在心底发芽,不过一瞬间便疯狂滋长。
他静静看着南弋的脸许久,一点点慢慢描摹,同他心底藏着的容颜几乎无二差别。
此时,君烨这才从梦中醒来一般。
他知道,她终于回来了。
“好听么?”
君烨慢慢抚袖起身,视线未曾从南弋身上移开半分。
南弋背着手,坦然迎上君烨的目光,周身的气场丝毫不输。
“太子殿下的琴音,可真是世间难寻,动听得很。”
君烨依旧看着南弋,衣角被清风轻轻吹起。
能够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她,他等了两年,也忍了两年。
“此间的琴音茶色极好,茶叶已备,只等……少主光临。”
南弋闻话淡淡勾唇,子霄阁的影卫还真是一词不落地把她的话都传到了君烨的耳朵里。
她既然这么说,就是因为笃定君烨一定会来。
未等南弋说什么,君烨便走到一处南弋未见过的阁楼前。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阁楼里装饰简约,分外亮堂。
君烨停步站在门口,转身回望了南弋一眼,似乎是在等她。
他的衣袍在风中微微扬起,让南弋注意到了他腰间佩戴着的白玉佩,下面坠着玉色流苏。
南弋多看了那玉佩几眼,这才更确认一件事。
那玉佩,她曾见过。
当初是君烨亲手将这玉佩给了她,只让她随身佩戴。但她却一直将它放在梳妆台的盒子里,几乎不曾带在身上。
在离开盛京之前,她把玉佩留在了煜王府。
“怎么,还不进来?”
君烨淡淡开口,神情带着些许冷漠和不耐烦,似乎又像当初的他一般。
还真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该进的人,离得远些。”
君烨的话,意有所指,说的正是南弋旁边的朔风。
朔风默默收紧身侧的双拳,死死盯着君烨,满是敌意。
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未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那高傲的模样看着真是惹人厌烦。
“朔风,你在此处等我。”南弋对着朔风道。
“南弋,你……”
他还要说些什么,便被南弋出声打断:“你方才答应过我的。”
“……好。”朔风沉沉舒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只好松口。
此刻站在门口的君烨微微咬着牙关,不动声色地收紧衣袖中微凉的手,心里却翻涌出停息不止的……醋意。
她的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碍眼的人。
*
朔风站在竹林前,看着南弋跟着那人慢慢走进那阁楼里,心里越发不安。
眼前的男人,南弋口中的故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人身份如何,手段如何,地位又如何。
南弋此番来盛京,是受邀参加太子殿下册封大典。
这不会是一个巧合。
只是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南弋如何看不出来?恐怕她只是……明知如此却还是来了盛京。
朔风看见南弋的身影消失在那青竹屏风之后,忍不住上前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