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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烨今日着了一身鸦青色的水纹锦缎长袍,一只含翠刻竹玉冠束发,眉眼低垂,面上的神色依旧冷清。
马车朝着府衙驶去。
此刻,君烨从车中的暗格里拿出一把刀刃锋利的匕首,用一方白帕慢慢擦拭着,漫不经心,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主子。”马车停下之后,夜枭骑马在车外禀报了一句。
君烨将匕首收进袖中,神色无异。他抬手撩开车帘,看见一处占了三四间店铺地盘的钱庄贴着白底黑字的官封,无人靠近,那门上也不知沾着什么脏污。
小主,
这是张家商号在盛京最大的一处钱庄,也是盛京城里最大的一处钱庄。从前鼎盛之时来客络绎不绝,车马不断,银钱如流水。
市井有传闻,弓长张,半国库。说的就是这张家钱财产业,有半个国库之数。此话当然信不得真,不过在百姓眼中,只要能和张家二字沾上点关系,便能得到泼天富贵。
君烨抬眸看着那空空荡荡的牌匾处,嘴角微抬露出一丝冷意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点,一下又一下。
富贵泼天,终为泡影。
再过两日,便是张家之人斩首行刑之日。
有些好戏,才刚刚开始。他到底是要看看,宁王府中的那位能安静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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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尉看着太子殿下独坐高堂,在场的官吏无一人敢抬头,大气不敢出。
此番太子来此,为的是查瓦舍乞丐被杀一事。县尉今日一早才得了消息,此桩杀案已经由司理部接手。不过却不是太子殿下主查,而是司理部中的一位姓严的判官,眼下正站在太子殿下右手下方。
此人年纪轻轻,却能当一司理部判官,更是得太子殿下赏识,可见才能非常。
府衙和司理部两方仵作一同呈报,昨日瓦舍一十五位乞丐被杀,加上之前被杀的三人,如今总共被杀十八人,皆死于一招致命的剑伤,下手之人武功绝非一般。
君烨听着仵作呈报之言,眸色幽深,整个审案堂安静至极。
“禀太子殿下,下官有案情需陈。”严明一身翠墨色官服,行礼道。
“允。”君烨淡淡开口。
“下官昨夜领命,带人前去瓦舍查案寻证。瓦舍乞丐所住之院有两位乞丐于火场得以生还。其中一位于昨夜伤势过重而死,而另一个眼下已得了疯症,言语不清。”
君烨微微动了动视线,似乎留意到了什么事。
“据附近居民证言得知,这两个乞丐是被人所救。因昨日火势太大,现场混乱,居民不知那人是谁。居民证人证言皆记录在此,请太子殿下过目。”
严明接着道:“只是下官走访查案之时,有另外发现,牵扯甚广。”
“瓦舍乞丐会至他处乞讨,少数人没有固定留身之地。下官今早带人寻访,找到了之前居住在瓦舍的几个乞丐。眼下已经被带至堂外等候。”
夜枭身后暗暗看了一眼那姓严的判官,没想到他不过一夜加半天的功夫就能查到这么多东西。
乞丐被杀之事落到司理部头上,自然有它的道理。用主子的话来讲,这是一场做戏的局,暗地里的东西需要有人帮他们摆在明面上。
严明,是主子在司理部亲自定的人。
“下官发现,瓦舍乞丐院的废墟之中藏匿了不少银钱,数量不多,却也可观。堂外候审的几个乞丐也有不少钱财。奇怪的是,这些钱财数额几乎相等,铸币不算,绞断的碎银不少。而乞丐讨食几乎不可能会如此多新钱,可见这些钱财来历不明。”严明有条有理说道。
一旁的县尉官吏纷纷点头,“严大人说得不错。这些乞丐身上有什么未知秘密,与多名乞丐被杀之事或许有干系。”
严明抬手道:“禀太子殿下,下官想当堂审问,以查案情。”
只见君烨看了一眼堂下的严明,开口道:“此案由严判官主理,封县尉协助,当秉公办事,查明案情。”
“下官领命。”
君烨起身,示意一眼夜枭,“本殿要事缠身,不便旁听。”
在场的官吏皆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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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煜王府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一辆普通的马车,车旁的影卫只剩下两三人,一个官吏打扮的人半跪行礼。
“严大人派属下等候在此迎接太子殿下。”
君烨微微勾唇,“他倒是明白。人呢?”
“官邸后院。”那官吏低头回道。
“……带路。”
“是!”
夜枭亲自驾马,半点没敢耽搁。眼下听或不听堂审已无甚关系,毕竟该查的君烨早已经让影卫提前查明。如今司理部办案只是要将此事公之于众而已,好让朝中众臣看见。
大概里面的堂审结束,严明便会记载案情,说明瓦舍乞丐是如何私收钱财传播容家叛变流言,背后之人欲图灭口杀害乞丐。
至于这背后之人是谁,才是重中之重。起初夜枭查到此事和宁王府有些干系,却无确凿证据,可后来他才发现,指使的另有其人。
只是对方动作太快,他们还未来得及查清,对方便已经下了死手,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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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小院内,门口站着两个带刀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