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忽然间有些失声似的,却又急切地抓着君烨,断断续续问道:“你心口的伤疤……怎么来的?”
君烨眸色忽暗,瞥了一眼那道伤疤。
而这道疤因何而来,这世上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握着南弋的手,似乎想让她冷静下来。
“既是你想知道,便没什么可瞒你。”
*
君烨至今记得,在极为寻常的一天,他独自一人下了山。
那是他去了踏寒宗之后第一次的出逃。
踏寒宗地处高处,临崖而建,他若是要逃,只能一直向东而行。走至清元门地界,他遇上了一场厮杀。
那时候的江湖宗门恩怨极多,刀剑相向人命相杀算是家常便饭。他并不打算停留,可还未走多远,却看到一个死了的侍卫怀里藏着孩子。
那是一个女童。
或许是恩怨牵连到孩子身上,主家被迫只能将孩子送走,不曾想护送的侍卫身亡,最后只能用自己的尸体去做掩护。
那女童生得极为可爱软糯,想来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只可惜,最后却是家破人亡,流落路边。
君烨看了那睡着的女童几眼,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彼时他还是七八岁的孩子,能够活下来已经不易,又怎么会给自己招来一个累赘。
走远之后,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又重新回来。他将那侍卫的尸体拖至林间掩藏,不想那女童已经醒了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是他见过最干净的。
“哥,哥哥……”那女童笑着朝着他爬了过来,干净的衣裳和双手顿时沾上了泥土。
她叫他哥哥。
于是,他第一次心软了。
后来来了一个追杀的人,一直在搜寻这个女童的下落。他将她抱着偷偷离开,可因脚力不济还是被那人给追了上来。
他自然打不过杀手,侥幸的是他身上带着暗器。那杀手被伤到了脖子,仍旧留着一口气在。
不过,他亲手将那杀手给断了气。不留神,那杀手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伤到了他,在心口处划了一刀,若是再深些,他怕是能把命都搭进去。
看来,这心软的事也不是好做的。
他抱着那女童去了最近的一个寺庙,放在了门口便离开了。至于后来那女童如何,他并不知道。因为没多久,江道渊带着门下的几个弟子,把他抓了回去。
“所以你心口的伤,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南弋抓着他的衣裳问。
“没有及时医治得了炎症,疤痕就这么一直留了下来。”
君烨静静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特意问起这道伤?”
他身上的伤疤不止这一处,比心口处的那道更长更重更丑的多的是。而南弋神色的反常和不停地追问,都在表明……她似乎认得这疤痕。
难道当初的那女童是她?不可能,那女童不过一两岁,如何能记得当初那些事?况且,他记得那时候已经将那女童给蒙了面,她根本没看见他是如何杀了杀手,如何受的伤。
南弋抬手触碰那道伤痕,深处的回忆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回放在她的脑海里,未曾褪色。
而记忆里的人,依旧鲜活。
“东寻的心口……也有这道伤疤,一模一样。”
“那是他二十三岁那年,为了救我留下的。”
那时候东寻流了很多很多的血,他怕她担心,一直哄着她。
即便是活了两世,她欠东寻的依旧是没机会偿还。
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可君烨的身上也有同东寻一样的伤痕,这未免也太过巧合,甚至是……荒谬。
可南弋没有去细想,有时候看似巧合的巧合,实际上是本就注定。
君烨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将她此刻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一言不发的伪装之下,是他挣扎克制的在乎。
那人在她生命里出现,却从未消失过。只需要一个名字,就能得到她所有的偏爱。
若是那人未死,他如何去争得过。
君烨想起了容浔曾在南弋面前,说着愿意成为那人的替身的话,甚至认为自己就是他。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北疆爵爷,竟然愿意低头做到这种地步。
可他不愿意。
他只能成为南弋的唯一。
君烨将南弋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的伤口上,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和温度,不容得她退缩半分。
“我不是他。”
“如今在你眼前的,是我。”
“这些伤是我的,你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