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宫中早朝依旧,众臣皆身着官服进了议事殿,反常的是太子殿下却缺了早朝。
石道两侧的油灯常年不灭,火焰近乎静止一般,时间和声音似乎一同寂灭。
夜枭压着身侧的剑,一直走向了石道的尽头。
环形审案殿内,那审官座上坐着一位墨色云纹缠金锦衣的男子,身影清瘦,正提笔垂眸写着什么。
夜枭独自走了进来,“主子,张家一众尸首已被仵作核查完毕,张远峰张若兰二人首级也已送至司理部。”
君烨提笔一顿,继而仍旧不紧不慢写了几个字。那白纸上的字迹劲瘦有力,笔锋如剑。
东市刑场历年来死人无数,多的是穷凶极恶不可饶恕之人。
“放置冰库。”他道。
“是。”
“宁王动静如何?”
君烨停笔,墨痕渐干,白纸黑字,泾渭分明。
“宁王府已经开始行动,郑昌平府上的人暗中进出几次。另外,宁王派了不少护卫已经将府上家眷送出了城,走小路一直往南。”
“难为他想得仔细周到。”
没了后顾之忧,做事自然彻底。
可他与君睿,自始至终只有输赢之分,赢者才能生。而他给他选择的,是不能回头的死路。
君烨微微抬眸,神色清冷,手掌之下压着纸上的一众官员名单。那只定人生死的朱砂玉笔,正静静放置在一旁,颜色如血赤红。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一会儿,正和殿的内侍传来口谕,圣上召见太子。
*
君且站在高台之上,静静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以及案上成堆的奏折,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儿臣参见父君。”一身玄衣未换,君烨走进大殿,虚虚抬手行礼。
君且眸色沉沉,“今日一早,慕少主差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可以解开昨夜怪虫之毒。此事你可知晓?”
“太子妃心善,自愿献药,用与不用自然是父君定夺。”君烨语气平淡。
昨夜动乱之事风波未息,君且看着他这个儿子一夜之后又变成了这般自持淡定的模样,似乎昨夜的质问发怒指控统统未曾发生过。
伪装重新穿起,可心里对他的恨意却丝毫未减。
殿内檀香幽幽,一缕青烟袅袅。
这对父与子就这么静看无言,遥远又疏离。
“你母后的死……本君未曾想到那么做会逼得她……”君且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君烨收紧袖中掌心,隐隐克制着心底汹涌而来的怒意,眸色阴寒,冷笑一声。
好一个未曾想到。
“父君该扪心自问,这些年是不是都把谎言当真,骗过了自己。可儿子不才,狠辣心肠,多的是杀人手段替母亲报仇。”
“若不是父君动作太快,张氏父女可要走一遍司理部的刑具。那千叶花片下来的肉,当真是妙极。鲜血流尽,白骨暴露,那人还能喘息残活呢。”
到底是让他们死得太轻松,区区斩首行刑,如何能比得上他过去那些年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们死了,却永远也换不回他母亲的命。
君烨语气幽幽,周身泛起隐隐杀意,那一身玄色绣金衣裳更是染上了血气一般。
“报仇?”君且慢慢走下台阶。
“你想报仇的名单里,是否也有本君?”
君烨神情依旧冷淡,“父君不应问儿臣,应该……问母亲。”
君且停下脚步,似乎有什么东西撕扯着他。
忽然间,他意识到一件事。
想比起于母妃二字,君烨更多时候也只会唤母亲,却只唤他父君,从未唤过一次父亲。
父君,儿臣,在君烨眼里他们哪里是父子一直都只是君臣。
“那宁王呢?他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