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他自然是恨她的

帝师府的马车行在尚未苏醒过来的长街上,偶有些行人小贩的交谈声。

马车之内,与外界的世俗人间之气有些格格不入。

云野和云斐不约而同看向车内,神色有些微微异样。和平时不一样,此时车内多了一个人。

马车内的空间并不大,装饰简单素雅,像极了这里的主人。

空相臣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人身上,不禁打量起来。

“少主的面具,做的很是逼真。”

南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觉得满意。她可费了不少功夫在改头换面的本事上。

在这雷楚洲,她不得不小心些。

“只是面具做得再好,眼睛却是伪装不了。”空相臣淡淡开口道,眼底无波。

南弋靠着马车闻言抬眸,“空相大人说的是,眼睛的确难以伪装。不过大人生了一双银雾浅瞳的眼睛,确实罕见。”

空相臣神色微微一变,脸上多了些诧异,目光对了她的。

有如镜湖生波,白雪留痕。

南弋一脸坦然,她发现空相臣的瞳色不是一直是浅银灰色,而是在一些特定的时间才会发生变化。

她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她和君烨刚离开赫尔族部落,君烨昏迷,她在雨中看到了独自坐在马车中的空相臣,银灰双眸,一身清冷。

第二次是她在翠湖亭中出手试探空相臣,她亲眼看到空相臣的眸色由深变浅,直至银灰如雾一般笼罩在眼底,遮掩了所有的情绪。

这般奇特的体质,她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看到。

空相臣移开了目光,微微垂下眸子,像是仙人垂眸,带着清冷和慈悲。

她看到了,也知道了。

他这样的一双眼,这样的一个人,从来都是异类。

南弋往外看去,马车向着城北而去。不过今日不是进宫,而是去北边的祭天坛。

大邺国几乎人人信奉神明,信徒众多,香火鼎盛,人们皆信天神庇佑,仙官赐福。

而传说之中,有闻仙族是为仙人,数百年前有闻仙族降临大邺昌宁,以佑国运。大邺长公主与两位闻仙族男子成婚,留存了闻仙族血脉,是为后来的空相一族。空相一族世代辅佐帝王,承帝师之责,一生禁止嫁娶,只留一个血脉。

南弋对这些说法没有全信,毕竟数百年前的事如今都已经成了传说,真真假假,无非是后人平白添加故事罢了。

大邺国因信奉神灵,神官会占卜吉时以祭天问神,保佑国运。

当下的神官,自然是空相臣。神官祭天问神,国主亲临,嫔妃站侧,百姓仰首旁观。

这才是她要的目的。

箫瑜追查发现买走药剂的人去了宫中,空相臣怀疑的人有两个,长乐宫槿芫夫人和含璋阁梵昭仪。

根据查探所知,含璋阁梵昭仪出自昌宁温氏,名为温梵,容貌姣好,七年前入宫,未有所出。昌宁温氏乃是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是当今主君也要忌惮三分,动摇不得。

而整个后宫最受宠的,却是长乐宫的槿芫夫人。夫人的封号,这位是头一份。此人是大邺国君出宫游玩路中遇见,听闻容色貌美,一身媚骨,自从入了宫便盛宠不断,圣君接连三日罢朝,不少大臣直言此女为祸。

南弋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那日晚上,她没想到是空相臣主动提议愿意出面。而且,还把行动放在了祭天这日。

“不知空相大人可否知道昌宁城外的素问一门。”

“略有所闻。”

南弋眉头微挑,正色道:“之前清元门附近曾出现过一批紫衣女弟子,大人对此可有印象?”

空相臣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分明看到她眼中赤裸裸的试探和怀疑。她从不轻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见到的知道的真相。

或许,他们更是一类人。

“少主想说什么?”

南弋听到这般回答,越发觉得空相臣就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狐狸。

“大人手底下侍卫出手干净利落,所杀的紫衣女子衣着打扮同素问无二区别。前几日我亲自走了素问一遭,发现素问地处偏僻,建筑破旧,里面并无多少人走动。不过,里面却藏着暗室。”

“藏着的暗室里关押了不少的人,皆为女子。可素问一门,皆为女子。”南弋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空相臣微蹙眉头,眼底的墨色逐渐由浅变深,涌动些寒意。

南弋难得在空相臣身上看到愠怒,不禁好奇他此刻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不过这种反应也很能证明,空相臣知道素问。

空相臣敛眉,重新将所有的情绪全都掩藏。他静静看着手上的玄白戒指,不消多刻便想明白了许多事。

对自己钓鱼的食饵,他只是将它抛在水里,等着鱼儿上钩。

可他被鱼饵骗了一次。

她话里分明说的是,暗室里关着的是真正的素问弟子。

他曾猜测过那些紫衣女子不是真正的素问弟子。从清元门回来之后,他便派人查探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无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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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少不了耐心,他更想看看,鱼线的那头到底是什么。可查探不出破绽,只有一种可能——那些人提前做了准备。

对方要么已经有此欺骗的准备计划,骗过了底下查探的人。要么……是消息提前泄露了出去。

而后者意味着,他的身边出了内鬼。

空相臣重新抬眸,神色冷静道:“少主是在怀疑,被关押的弟子用作蛊虫培养试验?”

“大人不愧是帝师,脑子转得可真是比谁都快。”南弋承认这句话她说的的确诚恳。

“蛊虫效果如何,最终以人体为试验,当年的万蛊宗称之为引蛊人。说难听点,当了引蛊人后几乎没有人能活下来。”

“少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空相臣只看着她问。

南弋似笑非笑,“这个不劳空相大人费心,大人只需知道,您这边得做足了戏。”

空相臣闻言,却又压了压手上的戒指,微微抿着薄唇。

“关于素问之事,我并非有意隐瞒。我曾派人调查过,却未发现暗室。”他道。

南弋神色一顿,不禁回视着一脸正色朝她解释的空相臣,忽地,连脸上最淡的笑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人有大人的顾虑,我也有我的使命。我不知大人真正的顾虑到底是什么,只是提醒大人千万别挡我的路。我和大人的合作,大人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空相臣微微凝眉,无瑕清冷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他眼底的湖水,波生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