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臣念着祝辞,微微仰头看着东方光芒万丈的太阳,背影与手中的权杖投射在祭坛上,声乐古老苍茫,却又神秘。
百姓百官跪拜,信仰的虔诚在这一刻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此时南弋想知道,在场有多少人是真的信奉上天的神明,而上天的神明是否又真的存在。
只是她并不关心这个答案,从头至尾她只留意九闻执身后的那两个女人。
*
祭祀结束,空相臣走到九闻执面前,九闻执终于打起了些精神,并未想多说话,同身后的两个女人就要离开。
南弋察觉到,这大邺国君和帝师之间,怎么有些不和呢。
“圣君且慢。”空相臣开了口。
“本君乏了,帝师还有何事?”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空相臣不紧不慢上前,神色依旧,道:“今日蛊虫传言纷纷,出了许多人命案,百姓议论纷纷。为圣君贵体着想,还请圣君服用此物。”
南弋从空相臣身后走上来,手里端着三杯药汁。
九闻执瞥了一眼,勾唇冷笑,“帝师大人这唱的哪一出啊?”
听着这话,南弋倒是开始怀疑自己听来的情报。
这俩人,还真是不和呐。
可根据搜集的情报来看,大邺国君和空相臣自幼相识,空相臣虽是小了几岁,却一直入宫为伴,直至辅佐九闻执登位才出宫自立府邸,这帝师府还是九闻执给赐的。
空相一族世代承袭帝师之责,这出了个宰相只有空相臣头一个。既为帝师又为宰相,可见九闻执十分看重空相臣。所以后来空相臣也被交予重任,处理地方政事,这些年九闻执无心朝政之后,命空相臣全权处理,就差让空相臣坐上那个位子彻底当了国君。
可眼下两人明显气场不和,还真是让南弋有些想不通。
“蛊虫能操纵人心,含有剧毒,危害甚多。只去年一年,城内外蛊虫买卖盛行,昌宁地界因蛊虫而死之人共计一百三十二人,死因死状各异,谣言四起。”
空相臣语气平稳,周身的微凉之气尚未散去。
他继续道:“此为药剂,专克蛊虫,宫中丹师医师药师已证实其效。念及圣君贵体,须得服用。”
九闻执嗤笑一声,抬起眼眸看向空相臣,冷冷开口:“睿智过人的宰相大人还未查清蛊虫之事么?”
“尚未。”
“那宰相大人什么时候查明白,什么时候再教本君做事。”九闻执忽地冷了脸,有些讥讽道。
说罢,他就要走。
“圣君,三思。”
空相臣拿着手中的权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朝着九闻执道,并未俯首。
很明显的,南弋在后面都感觉到了来自空相臣身上散发的浓重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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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他这是命令,而不是谏言。
九闻执无声又转身看过来,眼底结着一层寒冰,眸色幽深,已然是动了怒。
视而不见的,似乎只有空相臣。
“帝师大人,还真是一贯如此。那本君,便如帝师大人的意。”九闻执冷声道。
南弋低头将东西呈了过去,她怎么也没想到空相臣三言两语,竟然能逼着这九闻国君做事。
九闻执拿过药剂,看都没看,仰头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放了下来。
此时,空相臣又开口:“还请两位娘娘一同服用,保重千金之体,为圣君早日绵延子嗣。”
南弋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九闻执身后的那两个女人。
“圣君,怎么臣妾也要喝呀?那是什么东西,臣妾害怕……万一喝了出事怎么办?”开口的是站在左侧的梵昭仪,嗓音甜腻得发齁,娇俏不已。
“出事?那你方才怎么不拦着本君?”九闻执冷哼一声,“要是真的出事,那便为本君陪葬!”
南弋听着,心里不禁道了一声好家伙,在这祭祀坛上,当着空相臣的面,下面站着百官,脱口而出陪葬两个字,这九闻执的精神状态还真是让人佩服,颇有觉悟。
梵昭仪没了声音,却也没动作。
“圣君生什么气呢?臣妾会一直陪着君上。”
开口的是另一个女人,想来便是长乐宫的槿芫夫人。她着一身蓝楹色的衣裳,裙摆拖地,声音如六月春风,只听这声音便绝一身酥意。
都说这槿芫夫人一身媚骨,真是不假。
南弋余光看见她上前走过来,抬手拿起药剂喝了下去,重新走到九闻执身后。
“就算是毒药,臣妾也是愿意的。”槿芫夫人柔声道。
梵昭仪不甘示弱,拿过药剂也喝了个干净。
三人准备离开时,南弋退到空相臣身后,又将目光仔细看着那两个女人的脸,一丝细节都没有放过。
梵昭仪生得极美,眼中藏着妒意,生了一双桃花眼,肤如凝脂,发如云雾,两腮添红,着一身樱色流光裙,一身娇媚。
而那旁边的槿芫夫人,年岁比梵昭仪大了些,眼底总带着笑意,眉尾生了一颗小痣,添了些许风情。可让人难忘的,是她从内而外散发的媚意,无声无形,却想让人不断探究。
南弋看不出这两人任何的异样。
伪装这种东西,需要别的手段来撕破。
喝了她的药剂,就算是离开后用内力逼出来,残留的药性也足够她用了。再者,九闻执也喝了药剂,若是男女交欢,药性可互融。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等。又或者,只需要一点点的试探,便可知道这两人到底有没有猫腻。
不过,以后棘手的可就是空相臣了。
“大人还不走吗?”南弋见祭祀结束,空相臣却一动不动站了许久。
“你想离开吗?”
空相臣没有转身,似乎在看着天上的日光,将自己整个人全都浸在这春日里。
“在这站一站,不好吗?”
南弋蹙着眉,觉得空相臣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有人在等我,大人还是自己享受这日光吧。”南弋朝着远处的君烨看过去,眼底生了些笑意,“祝大人度过愉快的一天。”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祭祀坛,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空相臣一直看着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高台之上,长袖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