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凉,起来吧。”九闻执对着槿芫夫人道。
南弋眸色一沉,将擦手帕子扔在了地上,目光紧紧盯着对面。
“殿前杀生,圣君切莫怪罪。今日既遇见了这桩事,倒是让我想起别的。要说起来,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过这玄鸟。”
“岭南之地多瘴气,有一处方圆数十里皆是毒林。因为陈年旧事,我去那地方走了一遭,十多日才险些出来。在那毒林里,我碰见了和殿上这一模一样的……玄鸟。玄鸟食腐肉,亦会互食,毒林之中处处白骨遍地,人骨更是不少。”
坐在第二排席位上的人嘲笑道:“慕少主这话说得,和瓦舍里说书先生有的比。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这无中生有之事……却是更多呢。”
出声的是皇家一个上年纪的外戚,脸上添了酒意。
那百里家的纨绔冷笑了一声,不知道嘴里骂了句什么。
南弋侧目,勾唇一笑,“那毒林里的玄鸟每一只右脚掌有一红斑,舌泛紫,体内有结石之物。眼下这殿上的鸟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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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闻执沉了脸色,吩咐人将那两只鸟儿的尸体收了上来。
“本少主要是编一些无中生有的事,一定比瓦舍说书先生讲得更精彩。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南弋看着那两只鸟的尸体被宫侍拿走,重新将目光放在前面。
一身华服的女人容色过人,身份尊贵,有入主中宫的气派。
“十多年前那岭南毒林旁有一宗门,名为万蛊宗,是这天底下养蛊用蛊的头宗。不过那万蛊宗如今却早就灭得干干净净。”
“我在昌宁这些日子,听闻鬼市蛊虫买卖最多。想来,万蛊宗后人倒是没死绝。”
南弋挑眉轻啧了一声,似有疑问地看向了九闻执。
“不过圣君难道不觉得奇怪么?这蛊虫在昌宁买卖盛行,牵扯的人命累累。如今这大殿之上又出现了那万蛊宗附近毒林里的玄鸟,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慕少主所言,是为何意?”九闻执淡淡开口。
“圣君英明。在下也只是实话实说。顺便多嘴几句,那万蛊宗之所以被困在岭南无人之地,被江湖众多宗门不耻甚至视为敌人,是因为蛊虫之物实为阴毒,所用非正道。甚至万蛊宗掳掠他人,以人体养蛊,这种事……当年的江湖宗门无人不知。”
惊雷响起,雨势越来越大。
南弋清楚感知到,一道阴冷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在自己身上,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下一刻就要扑上撕咬。
“不过幸好,当年是我的父亲亲手灭了万蛊宗,杀了宗主……辛斓。”
大殿内越发昏暗,殿外风雨交加。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幽幽响起,可南弋听着却觉得是毒蛇吐信。
“娘娘笑什么呢?”
南弋彻底把目光放在了槿芫夫人身上。
槿芫夫人微微向九闻执的方向靠了靠,头上金步摇落在暴露的锁骨上,媚态尽显。
“本宫只是笑……清元门门主还真是够狠,能将一宗尽灭。”
南弋低笑了一声,压了几分狠意,“可惜,我父亲还是不够狠。万蛊宗作孽无数,罄竹难书,宗主辛斓只是死了,这哪里够呢?”
“本少主,只会做得更狠。”
槿芫夫人又笑了,那唇上的口脂越发鲜红。
“慕少主,不妨说说。”
南弋抬眸盯着她,目光如剑。
“辛斓有一胞弟,名辛恪。”
“是我亲手割了他的头。”
在场的所有人,安静诡异得无人动弹。他们几乎很难想象得出来,这般血腥杀人的话是从一个貌美艳丽的女子口中淡定如常说出来的。
像是再也藏不住了似的,那人终于露出了皮下的伪装,露出腐烂腥臭的真实。
南弋清楚看见,九闻执身边的槿芫夫人愣怔着,而后又以一种极为阴狠的眼神盯着自己,眼底的杀意重得可怕。
那样重的杀意,南弋很少在人的身上见过。
温祭看着那抹如烈火般的背影,整个大殿之中唯有那一抹红入了他的眼。
他静静听着,静静看着,思绪纷繁复杂,无从下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