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侯们有封地,有家臣,有门客,本身就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自然有一定的自主性,不会完全被刘彻掌控。
但出身低下的侍中和太监们不可能有列侯这样的势力,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紧紧抱住刘彻这个皇帝的大腿,刘彻说啥就是啥。
在这一次改革过后,丞相为首的三公九卿基本上成为了刘彻的提线木偶,但刘彻依旧还不满足。
过了一段时间,刘彻打破“列侯方可为相”的西汉惯例,直接任命了没有任何爵位的儒家士子公孙弘作为丞相,然后才把公孙弘封为平津侯。
按照常理,刘彻大可以先把公孙弘封侯,再给公孙弘拜相。
刘彻特地先拜相再封侯,就是为了打破这个惯例,改变大贵族们对丞相位置的垄断。
由于公孙弘本人出身贫困,没有什么家族势力可言,自然只能选择紧紧抱住刘彻的大腿,唯命是从。
这样一来,丞相也就变得越发弱势。
但到这里,刘彻依旧还是不够满意。
再过一段时间,刘彻于泰山明堂接见诸侯王和列侯,接受诸侯国和各郡的“上计”(财政年度总结)。
丞相手里仅剩的最后一点财政权,至此也被刘彻无情剥夺。
从此以后,刘彻时代的丞相就沦为了纯纯的摆设,甚至到了有军国大事商量都不需要丞相在场的地步。
但丞相虽然没有权力了,依旧还是文武百官之首,它的另外一个作用就出来了——背锅!
刘彻统治期间,从田蚡过后的丞相,无一例外都帮刘彻背过黑锅。
天灾人祸,丞相背锅。
战事不利,丞相背锅。
收入不足,丞相背锅。
从公孙弘之后,给刘彻当丞相的基本不得善终。
李察获罪被杀,严青翟自杀,赵周下狱被杀,公孙贺被株连三族……
搞到后来,丞相这个职位成为死亡的代名词,竟然都没有人愿意去接任了。
这一系列的操作下来,刘彻完完全全给列侯组成的开国功臣集团送进了时代的棺材,并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
占据西汉政坛近百年的功臣集团,彻底灰飞烟灭。
除掉功臣集团,让丞相变成摆设,并不意味着内政方面就万事大吉了。
刘彻还面对着两个麻烦,一个是地方豪强,一个是游侠。
地方豪强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概念,最高级的地方豪强就是诸侯王,下来是有封地的列侯,然后是某些盘踞当地的大家族。
汉景帝时期有七国之乱,到汉武帝的时候这些诸侯王也不老实。
就比如汉景帝的弟弟,一度被承诺会当皇太弟的梁王刘武,他的梁国位于中原富庶地带,府库之中的钱财甚至比朝廷国库还要多。
刘武又穷奢极欲,排场和皇帝刘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犹有过之。
每次刘武出行,那是“千乘万骑”,浩浩荡荡,绵延十几里。
刘武还招揽了许多野心勃勃的游侠豪杰,甚至悄悄在国内打造了数以万计的长弓、盔甲、武器。
当时许多人都怀疑刘武会成为第二个吴王刘濞,随时都可能起来造反。
还有江都王刘非,在自己的江都国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各种事迹数不胜数。
最奇葩的是,刘非和儿子刘建同时看上了一个叫做梁份之人的女儿,然后父子两人为了这个女人争风吃醋。
最后刘建强行抢走梁份女儿将其霸占,梁份拼命阻止,被刘建当场让人杀死。
梁份的家人极为气愤,直接告到朝廷。
当时朝廷的丞相是田蚡,田蚡压根就不敢管这件事情,就当没看到。
还有功臣集团的诸侯,在刘彻没有改革之前基本留在长安,不过也会派族人或者子弟去治理自己的封地。
这些族人子弟同样在封地里无法无天,各种事迹和刘武、刘非大同小异。
民间的大家族像灌夫的灌家,一样也是藐视地方官,把郡县当成自家的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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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幕中,各种豪强做的坏事一一闪过,让汉初世界的刘邦不由皱眉。
“他娘的,这些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嚣张?”
“朕都处置过他们了啊。”
作为一个街溜子出身的开国皇帝,刘邦当然是非常了解豪强的。
别的不说,之前皇后吕雉所在的吕家,也是一个豪强啊。
吕家之所以举族搬到沛县,就是因为在老家被其他豪强家族打败,只能离开家乡。
刘邦是打击过豪强的。
早在西汉刚刚一统天下之后,大臣露敬就建议刘邦将关东六国的豪强家族全部迁移到关中来。
让这些豪强家族远离家乡无法危害地方,关中作为天子脚下也方便就近监视处置。
而且要是关东六国旧地有人造反,刘邦也能从这些豪强家族之中挑选优秀子弟一起平定叛乱。
萧何闻言,表情有些复杂,却没有开口说话。
太子刘恒心中却一动,想到了一个答案。
不过,刘恒也没有说。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开国时期刘邦虽然打击过了一批当时的豪强,但由于西汉朝廷长期奉行无为而治的黄老学派治国方针,在缺乏足够的朝廷监督和压制下,新一批豪强很快又重新崛起,替代了老豪强的地位。】
【这些豪强的存在,极大地削弱了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以及百姓对大汉的认同感和向心力,也是刘彻想要集权于自身的一大阻碍。】
刘彻坐在皇位上,看着面前的主父偃。
“迁徙豪强?”
主父偃点了点头,正色道:
“陛下,天下豪杰相互兼并,祸乱子民,可将其尽数迁徙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奸猾。”
刘彻缓缓点头。
“就这么办。”
事实上,刘彻时代的许多大臣,就是从这些迁徙到茂陵的豪强之家中选出来的。
董仲舒、袁盎、冯唐、杜周、田延年等等。
迁徙当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就好像刘邦时代迁徙了一大批豪强,很快就会有新的豪强家族诞生。
必须要源源不断地打击这些豪强,让后来者安分守己,以儆效尤。
当然,对法家官员来说,所谓进行打击,就是一个字——杀!
打击豪强这个工作,早在汉景帝的时候就已经进行。
郅都、宁成两大酷吏,就是在汉景帝刘启时代出名的。
郅都奉刘启之命出任济南太守,当时济南郡内大小豪强三百多家,其中最大的瞷氏横行不法,完全不把利刃济南郡守放在眼里。
郅都一上来就杀了瞷氏全族,随后又将其他查明的豪强家族犯罪之人一律全家诛杀。
一年时间,整个济南郡有过万豪强子弟死于郅都之手。
甚至就连隔壁郡的豪强前来济南,也会被郅都擒拿法办。
镜头中,郅都非常平静地坐在桌案之后,注视着面前被绑在木架上的男子。
男子头发散乱,衣不蔽体,遍体鳞伤,正不断发出呻吟。
郅都淡淡道:
“继续。”
一名衙役闻言,立刻从旁边的铁炉中拿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烙,朝着男子走去。
男子脸上明显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挣扎着开口道:
“我招,我全都招。”
衙役闻言停步,看向郅都。
郅都面无表情地开口:
“继续。”
通红的烙铁被按在了男子身上,顿时冒出一股青烟,空气中多了烧焦的味道。
男子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不断抽搐,挣扎。
过了几秒,眼见男子几乎痛得昏厥,郅都才平静道:
“停。”
烙铁被移开,男子的身体依旧还在不停抽搐。
“招了是吧,那就说吧。”
“从头到尾,事无巨细。”
“少一个字,那就再来。”
良久之后,郅都手里多了一份供状。
看着这份供状,郅都露出满意表情,站了起来。
“随本官去抄家。”
画面一转,郅都站在了一座非常豪华的大宅中。
这座宅子此刻已经是一片狼藉。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被打倒在地,嘴角流血,愤恨地看着郅都。
“郅都,你行事如此酷烈,必定为天下人所忌惮,得到天谴?老夫等着你凄惨死去的那天!”
郅都阻拦住想要继续暴打老者的部下,走到老者面前,蹲了下来。
这位着名酷吏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吴源,你吴家在县里欺男霸女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天谴?”
“你霸占多名少女,最小的年纪不过十岁,她们的家人被你吴家家丁杀害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会有天谴?”
“你这种目无国法的老混账都不怕天谴,本官会怕?”
说完,郅都伸出手,平静地扼住了老者咽喉。
直到老者双目泛白,口吐白沫,即将死去之时,郅都又突然松开。
老者本能地大口呼吸,剧烈咳嗽。
郅都将沾染老者唾液的手在对方丝绸袍子上擦了擦,站了起来,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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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本官来说,陛下就是天。”
“你说天谴?笑话!”
随后,郅都环顾一圈四周,对着一旁的衙役们道:
“吴氏罪大恶极,历年迫害之人过万,直接被吴氏残杀之人为二百三十一人。”
“吴氏族人总计三百四十二口,你们的任务就是从老到少,选出二百三十一人为那些枉死者偿命。”
一名衙役开口问道:
“大人,剩余的一百多人之中若是还有成年的,那该怎么办?”
郅都看了一眼刚刚回过气来的老者吴源,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