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很快送进来一壶浓茶,常念一盏茶没喝完,薛大夫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薛大夫和常念的母亲年纪相仿,今年大概四十一二的年纪,早年因为一场火,毁了大半张脸,所以看人的时候总不肯抬头。
他进来垂首问候一句,“奴才拜见顾大人。”就再没有说话。
他性子古怪,常念知道,所以并不以为意。
她抬手示意,“薛大夫坐吧。”
薛长清躬了躬身,撩袍坐了下来。
“薛大夫,长夏姑娘的脉,你有几分把握。”
薛长清垂首道:“九成。”
长夏有孕不过一个多月,薛长清这样的倨傲的人,绝不会和她夸大其词。
只是事关重大,她必须要万分确定,长夏肚子里怀的,是男胎。
常念拢着眉心问道:“薛大夫,你可确定?”
薛长清难得抬起了眼,语气淡然,“顾大人若有怀疑,那就再请个大夫来替姑娘诊脉就是,小人先行告退。”
薛长清是国公爷活着时万分托赖的府医,在她面前其实算长辈。
常念忙伸手拦住他,“薛大夫别误会,我并不是信不过你……”
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作罢,“算了,我知道了。”
常念自从十五岁有了月信后,连带段青,都没再让薛长清诊过脉。
但段青上回受了箭伤,失血过多,迫不得已只能让他又给段青诊了一回。
有些事情,只要他不说,常念便可以当作他不知道。
只是她这步棋,走得太险,她不能不防着。
她搁下手里的茶盏,“薛大夫,长夏姑娘如今在府里住着,你每天往返来诊脉,倒不如先住回府里,等长夏姑娘出了府,您再回你的住处,可好?”
薛长清站起身,朝她拱了拱手,“顾大人,小人住得并不远,况且国公爷生前曾答应小人,可以不用住在府里……”
常念笑着打断他,“薛大夫,我爹临死前,你还答应过他,说你会照顾我呢,怎么,现在说话不算话了?”
薛长清的眼神颤了颤,右脸连接脖颈的那一大片疤痕,虬结扭曲着,在斑驳的灯光下显得份外狰狞。
常念指尖点了点檀木扶手。
“薛大夫,当年我爹被仇家设计,差点烧死在火海里,还是你把我爹给救了出来,你脸上的伤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你对我们顾家有恩,所以顾府里一直还留着你原来的院子,但你若是执意要回你自己的住处,我也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