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接着却说:“看来你那爹娘不曾告诉过你。你爹在宁儿娘亲生前便多有凌迫之举,在她去世后更趁人之危,以送葬为名,从宁儿手里拿走了她娘亲留给她足够十几年过活的压箱底金银!”
“你母亲发了这一笔财犹自不够,竟还想着把宁儿卖给牙婆,但谁知她当时连日大病,竟连花子也不肯收!这才不得已让她上工,半大的孩子当作成人一样做苦力,挣的钱你娘先扣九成半,只留半成打发她吃点冷饭。”
那男子面沉如水,却是怒极而笑,点了点头:“这倒没胡说,确实算给了她一口饭吃。”
“饶是如此,也不过看中了她奇货可居。打量着等她长到十二三岁,能站住了,再卖个长成了的姑娘出去赚一笔。”
“要不是宁儿机敏,早早识破了你娘的诡计,趁着大雪跑了出去,恐怕早在正月里,就被卖进了娼门。”
“如此恶贯满盈之人,何不该死,该杀!”
燕翎听到此节,一颗心像被扔在油锅冰鉴中煎熬,早已恨得两眼通红,深悔自己先时受了蒙蔽,竟放任这等人冒犯姑娘。
而宁儿早已泪流满面,这些她一直埋在心底最深处,苦苦压抑着的痛楚、委屈与憋闷,就这样乍然被人尽皆说了出来。
她是又伤心,又痛快!
顾不上去探究那些陈年旧事,为何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泪眼婆娑中,宁儿盯着钱四女那张因怨愤和震惊而扭曲的脸。
够了,够了!
她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对着她说出这番话。
她早就受够了他们一副以自己大恩人自居的嘴脸!
宁儿捂着脸,泪水却止不住地从指缝中滴下来。
“宁儿,宁儿,别伤心了,都过去了。”他的声音温柔地像天边的晚月,轻轻将手搭在宁儿的肩上,慢慢安抚着她。
噙着泪,宁儿抬头看向这个又一次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的男人。
与之前不同,或许是骑马的缘故,他今日却穿了通身玄色的束腰箭袖袍服,腰间却佩一白玉环,头上戴着纯黑色发冠,比起上次那副浑然若仙的装扮,更显得他螂形鹤势,猿背蜂腰。
宁儿哀哀地唤了声:“楚公子。”眼泪如串珠般自腮颊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