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正帮了他的正是这条没有结冰的臭水沟,特务汉奸嫌水脏水凉没人愿意往下跳,他才逃过鬼门关。他也知道自己在鬼门前走了一遭,脑袋没掉纯属命大……
天牛是后半夜回到锅炉房的,他的头发冻成一陀,手脚冻得失去了知觉,嘴唇都冻白了,跑进屋一下子瘫倒地上好长时间站不起来……慢慢地他的手脚有了知觉,他用双手拄地强迫自已站起来,用尽吃奶的劲把炉火捅着,然后脱光了衣服在屋里不住的跑圈,直到身上跑出汗……
冬季在北城零下三十多度的夜里,常有流浪汉或喝醉酒的人把手脚冻黑,天牛庆幸自己的手脚恢复了正常。他拿起湿漉漉的棉袄放在锅炉烘烤,猛然发现左边棉袄上有个洞,是被子弹打穿的洞,顿时大惊失色,赶紧检查自已身体,全身都摸个遍没有发现出血的地方,才长长出口气。他又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这颗子弹稍偏一点就可能要了他的命。他往四周看看,又抬头看看,想说些感谢话,没有找到目标。
早晨慧子来到锅炉房见天牛光着膀子干活,晾在一边的衣服是湿的,就问:“你的衣服的湿了?”以往天牛即使光着膀子干活,见到慧子也会马上穿上,今天他的举止慧子觉得诧异。
“哦,哦……”天牛撒谎说昨晚锅炉阀门漏水,他修理时衣服弄湿了。
慧子四下看看,没看到地下有漏水的迹象也没多问,转身回去了,一会儿又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件日式男制服:“你的,这个的衣服你的穿吧,天冷的不要生病的。”
天牛猜测这衣服一定是她去世的先生的,他没敢问也没拒绝,接过来放在草垫子上,心里想:我要穿上这个还不成了二鬼子了!嘴上说:“谢谢掌柜的……”埋头干活,躲开她的目光。慧子默默地站在后面看他干活,看了很久,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
表叔来到三安镇时集上已经人头攒动了,他牵着火龙马在牲口市场找个角落坐下来,耐心等待买主的到来。时值半中午,集市上人越来越多,各种牲口的叫声掺杂着人们的叫买叫卖声,混成一部刺耳交响曲,招揽着有需求的人们你来我往。表叔想让马崽子跟来的,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多了少了他一个人回去不好交待。马崽子也答应了,要动身时突然说肚子疼,疼得蹲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腰,跑到茅房里不出来了,他是怕在集上遇到熟人……表叔没办法只得自己前来。
牲口市上生意不断成交,不时有牛马猪羊被牵走,表叔坐的这个角落却无上靠前,无人问津。太阳爬上的头顶,表叔有些着急,马卖不出去郎中就请不来,家里还躺着病人……表叔站起来大声吆喝:“卖马了,卖马了,这是一匹三岁头上的好马,正当年,骑上他快如闪电。这马有个绰号叫千里驹,日行千里那是吹,日行八百跟玩似的……”平时就善谈的表叔,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夸夸其谈上了,引来不少人围观。
一双溜溜的眼睛瞄过来,看到火龙马精神顿时振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