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姨微微一顿。
“夫人,但、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
是时,萧子窈尽管插进嘴来打断她去,复又低头,很快便从角柜里翻出一本空白支票,而后提笔便写。
她原本写一手挺拔的瘦金,不带一丝媚意却带着婷婷的秀丽,端的便是骄矜贵女的态度。
却唯独这一回,她方寸大乱,所以落笔成拙——壹仟二字最讲究横平竖直,偏她抖得厉害,人与字都站不稳。
“郝姨,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我也有我的难处。我现在就给你签一张支票,你可以先下工了。”
郝姨于是苦笑起来。
“夫人,您与沈军长果然很像。”
“我和他哪里像了?”
萧子窈道,“我和他,也就只有自私自利这一点相似罢了。”
话毕,她便换上了系带的鞋子,转身便走。
那卫兵进退两难。
“军长夫人,属下不敢。”
萧子窈掸了掸风氅,只管与他莞尔一笑:“走吧,别耽误了时间。哪怕你就这样和我耗着,非不送我去,我之后自己也会想办法一个人去的。到时候,倘若我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你的处境反倒更加艰难,倒不如趁现在把我平安送去前线来得稳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所言不无道理。
那人于是再没开口了,反是一把接过郝姨递来的雨伞,撑开来,立刻延请萧子窈进去。
“多谢。”
她道。
郝姨只在后面嗫嚅道:“夫人,一路顺风。”
“嗯。”
萧子窈点了点头,“兴许过不了几天,天就放晴了呢。”
公馆的门铃哗啦啦的叫着。
骤雨狂澜,无休无止,此乃大厦将倾之前兆。
眼下,凤凰栖路的法桐叶子落了一地,萧子窈于是踏遍满地狼藉,坐上了车去。
“城中路段可都开始积水了?”
“已有趋势。”
那卫兵应道,却又一转话音,道,“军长夫人,不如您还是回家歇着罢,沈军长那边自有他的打算——您有所不知,闹灾闹荒的时候,人心最是险恶,哪怕您是来做善事的,难免也要受害。”
萧子窈轻轻的笑了声。
“这话真熟悉,以前我爹爹和四哥也这样同我说过。”
“因为这是真话。实不相瞒,以往灾年,总有些心肠歹毒或道德败坏之人趁乱行凶,甚至有人趁机强奸妇女幼儿,再把人抛尸尸坑毁尸灭迹……那种情况下,许多人都与至亲分离,哪怕惨死也没人知道,别人只会当他们是天灾里不幸丧生的人罢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七八起……”
此人到底还算个健谈的,心眼也还好,一路上,萧子窈只管托腮坐在后座听他劝上劝下,仿佛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一般。
“夫人,今天的雨实在太大了,再一会儿就快到堤坝了,但是再往后走,车子开不过去,只能步行。如果您想现在就掉头回城东去,那我们还来得及。”
萧子窈就道:“不掉头。”
说罢,复又一顿,再问一句:“——你刚才说,很多人惨死却无人可知,那你又是如何听说来那七八起事件的?”
她话音甫落,那人的手便没由来得一滞。
“因、因为去年抗洪我也在场,当时我还是下面的小卒子,就专门在难民营里站岗,久而久之,对那里面的有些人也面熟了,所以后来她们没了踪影,我自然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