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却不答,只是笑。
杜仅言在永福殿写写算算,一本帐上,记的是每日的进项,一本帐,记的是每日的开销。
两本帐都很厚,上头的蝇头小字写的不算端正,但帐记的还算清楚。
史景搂着锦被翻了个身,她睡着之前,杜仅言在记帐,她睡醒了,杜仅言还在记帐。
看来这帐也挺稠的。
二条送完了饭回来,把纸条拿给了杜仅言。
杜仅言一心算账,并没有打开。
史景听说这道菜皇上吩咐亥时送到,亥时,也就是夜里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候,各宫都下了钥,差不多都睡了。
皇上这是叫夜宵不成。
倒要看看他想吃什么,史景打开纸条,上头写着“杜仅言”三个字。
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分外癫狂。
史景撇撇嘴,盯着纸条上的字感慨:“啧啧......啧啧啧啧......”
“皇上写的字烫嘴吗?”杜仅言握着毛笔。
“倒不烫嘴。”
“那你啧啧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啧啧什么,我不识字。”史景将纸条塞到杜仅言手中:“我不识字,不如你有才华,你看看皇上点的什么菜。”
杜仅言三个字映入眼帘。
一开始以为是皇上开玩笑,想通了之后杜仅言的脸也红了。
史景坐在旁边看着她的窘态,呱呱呱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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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亥时了,史景把杜仅言按到铜镜前。
“该去太和宫了,你怎么还不梳妆打扮,在小厨房里忙了半天,衣裳该好好换换,头发也要仔细梳,我这有对儿品相极好的珍珠耳环,你戴着最衬脸色。”
虽然史景识字不多,但在审美上,史景从小锦衣玉食,华服美饰是基本装备。
在她的装扮下,杜仅言穿着水红色掐腰蜀锦宽袍,腰系白玉禁步,系着石榴红织锦披风,梳高髻,插着一支白玉雕石榴花簪子,发后又插一朵饱满的暗红色绒花,珍珠耳环在夜里发出赢弱的光,这种并不耀眼的光芒扑在人脸上,映衬得杜仅言皮肤白嫩,多了一种神秘幽暗的美。
倒也是环佩叮当。
太和宫内烧着地龙。
皇上还在奋笔疾书。
每天的折子就像作业一样写不完。
批一本来两本。
暖洋洋的东殿内,皇上伸了伸懒腰,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有些凉了。
摊开的奏折,是边疆写来的。
四品钦天监灵台郎崔意的小儿子崔真,杜仅言的表兄又来信了。
“皇上您在京城还好吗?听闻京城下雪了,雪之厚,一脚踩不透,边疆也下雪了,足有半人深。军营里冻死七马匹,皇上您要好好的。”
这个崔真,让他跟着越王去学本事,三天两头往宫中递信。
都说崔真崔真武功倒是可以的,也有几分蛮力,但在文采上,通过奏折就能看出,确实挺欠缺的。
皇上用朱砂笔给他批了四个字:“朕知道了。”
多一个字都不想写。
杜仅言半夜前来,袍角都湿了,听说皇上伏案办公,便也不打扰,乖乖在廊下跪着。
太和宫的金钟响了十下的时候,皇上伸了伸懒腰,腰间的玉带实在太重,坠得他腰酸,取下玉带,松松交领,皇上揉了揉手腕从长案后走出来。
高让早已捧了参茶端上来。
温热的茶水有氤氲的水气。
地龙很热,又燃着炭火,整个太和宫里暖如春日。
皇上薄薄的袍子也觉闷热,不由得又松了松袍领,露出他的起伏的脖颈来。
少年郎君,有一股松垮不羁的美。
皇上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
“还没来?”
“来了,在朕外侯着,不敢打扰皇上批阅奏折。”
“糊涂。”皇上掀帘子出了东殿,诺大的殿外空荡荡的,杜仅言依着规矩跪在灯影里,显得很瘦小。
一阵风吹的廊下灯笼直晃。
风雪沿着十几级台阶扑面而来,单薄衣衫敞着衣领的皇上被风雪扑了个满脸。就觉这股寒气像是冰刀子似的坠入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