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驾驶室,如同一个小平方的起居室,各种生活设施、生活物资一应俱全。最靠里侧的,是一张足足有一米宽的床。床虽然不大,但足够两个人同时在床上休息。床的一侧,竟然还开了一个小窗户,在休息时,随时可眺望远方的风景。床上各种寝具应有尽有,只不过有些凌乱不堪,像是刚刚有人收拾了细软逃荒。靠床头的一侧,是一个半开合的储物箱,里面装满了米、面、油,还有各种调味瓶,外加一小把青菜。在床尾的一侧,放着一个半旧不新的电磁炉,应该就是平日生活所用的炊具。
货车司机果然把货车当成了自己移动的家。但,把家安在车上,总透着那么一股辛酸,一种无奈。谁不想自己的家是固定的、安全的、温馨的?在这种条件下,把货车驾驶室布置得再温馨,却也逃不过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窘迫境地。
当然,刘宇西今天并不是来这里大发感慨的。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这安在驾驶室的家,被弄得一塌糊涂。床上的被子乱糟糟团成一团,缩在床的一个角落;看上去崭新的枕头则侧立在电磁炉边上,一个被拉开的抽屉里,堆满了各种纸质的资料和证件,其中还有一本又红又艳的结婚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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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西捡起结婚证书,瞧了一眼,两张年轻的脸庞捱在一起,满脸红光,透着喜悦和幸福。但男的脸上并没有长着一脸的络腮胡,也并不是圆脸。而照片底下的,写着的正是吕备。
“你不是说吕备满脸络腮胡吗?”刘宇西奇怪地问道。
李浩然抬起头,看了刘宇西一眼。“那是我胡诌的。”
“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就告诉我他是络腮胡的圆脸?”
“这不是重点。”李浩然耸了耸肩,“重点是你已经找到吕备。”
也对。这车是属于吕备的,好像是确认无疑,所以吕备长成什么样,还有那么重要吗?刘宇西环视四周,再次确认一个基本事实。吕备不在这里,而且是刚刚匆忙离开。他们唯一知道的货车司机的这条线索,好像有中断的迹象。
“我们再找找,看有没有新的发现。”刘宇西将手里的结婚证放到车台上,目光落到了床上一包散落的塑料资料袋。
她走了过去,提起塑料袋,从中抽出资料。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发票资料,还有一些是关于小孩的出生资料。
“如果我们一定要找到吕备,或许可以从小孩的出生资料着手开始调查。”刘宇西转向李浩然提醒。根据小孩资料,应该可以找到亲生父母也就是吕备的一些情况信息。在她看来,情况或许不会那么糟糕。
但李浩然好像根本提不起兴趣。他还是懒洋洋地倚在座椅上。
“你提的果然是个好办法。”李浩然说,“但你应该知道,像这种居无定所的小孩出生信息,几乎一无用处。他们有一个专用的名词。”
“专用名词?”
“黑户。”
“黑户?”
“是。你知道的,我们国家的户籍政策,落户必须要跟住所绑定在一起。也就是说,要跟房子绑在一起。不管城市也好,农村也罢,必须要一个固定住所才能落户。但像吕备这样的人,每天生活在车上,居无定所,他们的小孩落不了户,录不进系统。”
“但小孩要上学怎么办?”刘宇西问道。虽然她还没结婚,但总有身边的人在说小孩上学的事情。最近几年学区房、学籍房炒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这个话题必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必谈的一件事情。
在刘宇西印象里,小孩上学就必须要有房子。这是国内一大独特的政策。这就是所谓的学区房。
“你说的没错。”李浩然说道,“小孩上学需要房子,大部分人如此。但有一种人除外。”
“哪种?”
“积分入学。”
好像也是。刘宇西没怎么接触教育问题,但偶尔还是会听到身边的人说起。这种人不需要房子,仅凭一纸出租房证明和工作证明就可以上学,但这只是可以而已。这类小孩所上的学校往往是最差的,况且能不能上,还得看父母在当地的积分情况。积分由交纳社保、工作年限等内容构成。这也算是政府为解决到龄而无户口的小孩学习的一种救济手段。所以,如果想要借由这样的小孩来追查父母,难度又增加了好几倍。况且,他们连吕备的小孩有没有上学都还没弄清楚。并不是每一个父母都能顺利解决小孩上学的问题,更何况像吕备这样居无定所的社会底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