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是过命的兄弟。我一点也没说错。”陆初再次缓缓说道,“我们在铁人赛集训时相识,一见如故,相互帮助,相互扶持,一直走到了最后。训练时,他不小心受了伤,我帮他包扎伤口,我体力不支时,他搀扶我走到终点。训练结束时,我们之间的兄弟感情再次升华,结拜为异姓兄弟。他跟我说过,家里的情况很糟糕,糟糕到他宁愿没有这样的家庭,没有这样的父母。我能理解。当家庭破碎时,最受伤的一定是孩子。因为我也出生在类似的家庭。我的父母早亡,是爷爷拉扯我长大,而他的父母虽然健在,但实际上他也是孤儿。我们都是孤儿。”
“对,我没杀陈果果。我起了杀心,但没下得了杀手。退役以后,她离开了我。我找到她,劝她不要离开我。当警察找上陈果果时,我们都明白陈果果已经不能再留了,可我还是下不了杀手。所以,他帮了我。他一直都知道我是屎壳郎杀手,但他从来也没说什么,甚至还想到帮我杀了陈果果。这样的好兄弟,我又能说什么呢?现在他解脱了,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们是不是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初的语气平静稳定,丝毫没有为华少冲的死而感到伤心难过。
但华夫人的情绪好像崩溃了。起初她还是静静地听着陆初,再接着是低声哭泣,说到最后的时候,华夫人捂着脸痛哭起来,撇下了华书记,离开了会场。
华书记仰天长叹一声,神情更是萎靡不振。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漏气的气球,但现在已完全没气了,只剩下了一身皱皱巴巴的皮囊。他默默听完陆初的话,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既没有痛哭,也没有大笑。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眼看不对,陈忠对王凯使了个眼色,帮忙搀扶华书记,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但华书记一把推开了王凯,拄着拐杖的手颤抖得就像筛网一样。
“一生匆匆浮于事,两眼茫茫忘却亲。一盏青灯伴明月,埋首案几眼昏花。高堂之上威自生,家中不如屎壳郎。划圆守方谨教子,不妨儿孙已成烟。回首浮土三十载,留作青尘万事哀。”
华书记再次长叹一声,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转身朝华夫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越积越多,越压越低,居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细雨又密又集,打在人身上,在六月的酷暑里,竟然觉得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