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新民很是淡定的往后一躺,夹着烟抽了一口说道:“不让你们发言是照顾大家的情绪嘛,老陈啊,整个干线铁路在临平县要经过七个乡,包括咱们城关镇在内,只有一个站,你我都清楚,修铁路的目的是要有火车站,如果没有火车站,这铁路修了意义也大打折扣。而这唯一的站设在麻坡乡,就是其他六个乡都在给你们抬轿子。老陈,你说你们这个言怎么发呀?你们提困难,站都设在了你们麻坡,那底下的人不觉得你们矫情吗。你们呢不提困难,别的乡都提困难,这是不是一种炫耀?”
陈光宇和沈松辉听了之后,顿时觉得心里的气就顺了,刚刚两人还在为县里不让自己发言的事心怀芥蒂,听邹新民这么一讲,倒觉得自己格局低了。
沈松辉忙说道:“还是咱邹县长考虑周全,站位高远啊。”
邹新民笑了笑道:“好了,现在没有外人,关起门来说话,难道你们也有困难?”
陈光宇说道:“困难肯定都有嘛,但我们乡党委是坚决落实县委大政方针,具体问题嘛,沈乡长,你代表政府向咱邹县长做汇报。”
沈松辉心里暗骂一句“老油条”,这个时候就让汇报了, 汇报不好挨批的是自己,汇报好了都是乡党委领导有方。事实上,乡长和书记虽然都是一把手,但实际上,在资历老的陈光宇面前,乡长沈松辉和大头兵差不了多少,有时候,党政联席会陈光宇也会毫不留情地批评沈松辉。
沈松辉简单理了一下思路,遍将一、二种方案都向邹新民作了汇报,说道:“从原则上来讲,死人给活人让路是正确的, 但几百上千年的风俗传统,不到万不得已或者家中变故,没有人会迁祖坟的,何况咱林书记他的弟弟林华西又是咱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邹新民听完之后,脸色平静地说道:“按说,有原则就应该按照原则去办,但实际工作中既要讲原则性,也要讲灵活性嘛,这件事我不好代表县政府表态,但我可以讲我个人的意见跟你们讲,林华西在市委担任重要领导职务,既是咱们临平县的荣耀,更是你们麻坡乡干部群众的荣幸,我们要让领导安心工作嘛,我提个原则,坚决要保护好林家的祖坟。关键就是要做通群众的工作,不瞒你们啊华东书记也是这个意思,谁要是不同意,政法机关会挺在我们前面的。”
两人听了邹新民的指示,虽然觉得难度很大,但方向是明确了的,那就是宁愿拆了麻坡乡大集,也要维护林家祖坟的完整。两人相视一眼,陈光宇作为乡党委书记,顿感压力很大,也就主动说道:“邹县长,这个怕不合适吧?”
邹新明道:“怕什么,难道群众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要充分去做咱群众的工作嘛,如果群众的工作做不下来,可以请林书记回老家帮助做一做工作嘛,毕竟,当着林书记的面,谁还敢说个不字?”
沈松辉还想说些什么,陈光宇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说道:“群众的工作不好做,但不好做,我们也要做,我们做不下来,还有华东书记嘛,华东书记做不下来,还有华西书记嘛。”
两人出了门,邹新民暗自得意,不自觉地小声哼唱了起来:“我爷爷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祖坟,反正不是我们邹家的祖坟!”
陈光宇和沈松辉两人不敢耽误,下午的时候,回到麻坡乡大院之后就组织了铁路协调推进会,将铁路经过的十七个村的书记、村长全部叫到了会议室里,再加上七站八所的头头脑脑,将县里的会议精神进行了传达。
乡长沈松辉安排完工作之后,陈光宇说道:“同志们,刚刚沈乡长把县里的文件和会议精神都做了传达,大家要清醒地认识到,作为全县三大工程之一的铁路建设项目的重要性。刚刚同志们也在谈到拆迁的问题,同志们,我们存在这个问题,其他乡就不存在吗?我们乡有火车站,其他乡有吗?啊,所以,各村回去之后,马上组织召开群众思想动员会,无论涉及到哪家、哪户,必须无条件支持铁路建设。”
陈光宇基层经验很是丰富,足足讲了 20 多分钟,讲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很有一定的说服性,然后说道:“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呀?没有的话,我们就散会。”
这个时候,麻坡乡大集的村支书老郭就拿着自己的大烟锅子敲了敲,说道:“各位领导,我这大集再说几句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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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坡乡大集的人口足足有两三千人,不仅是整个麻坡乡人口最多的村,在整个临平县来讲也是数得着的大村。
麻坡乡大集由于是镇政府的所在地,姓氏足足有七八家,而林姓在大集上的占比并不算高,数得着的还是郭姓。老郭兄弟众多,自己的下面都有六个儿子,靠着人多势众拳头硬,在鱼龙混杂的麻坡大集当了 20 多年的村支书。
陈光宇看说话的是老资格的郭支书,自然没有不让人家说话的道理,说道:“老郭啊,这个有话就说啊,今天也是没有外人,都是咱们自己同志开会。”
郭支书慢慢打开烟丝口袋,在烟嘴里塞满烟丝,火柴轻轻划燃,不紧不慢地将烟斗里的烟点燃,抽了两口才说道:“说起来,修铁路是好事,我们麻坡乡的群众应该双手支持才对,但刚刚沈乡长说的方案,宁肯拆大集不能过坟地,这个我想不通,我也是是了多年教育的老支书了,算是有些觉悟的吧,我都想不通,怎么给社员做工作呀?你们把我都说服不了,我怎么说服别人?他家的祖宗是祖宗,我们的祖宗也不是猴儿啊?”